没走两步,身侧突然探过来一只手,握住了吊瓶架。
李言风微一回头,发现是李拂晓。
这时,他才想起来自己身后还跟着个人,便放手把背上的温黎又往上背了背。
抽血时温黎根本坐不住,李言风只好抱着他坐下,让对方靠在自己怀里,虚虚地稳住身形。
他熟练地握着温黎小臂,探进玻璃窗口给护士消毒。
温黎手腕皮肤很薄,青色的血管交叉相错。
针头刺进腕间皮肤,温黎眉头一拧,被李言风捂住眼睛。
“没事的,”他垂眸小声安抚着,“再一下就好。”
抽血抽的不多,分别扎了手腕和手臂。
李拂晓看得心疼,便多嘴问道:“怎么扎两针啊?”
护士瞥她一眼:“就是扎两针的。”
“什么?”隔着玻璃,李拂晓没听清。
她探着身子,还想再问几句,李言风用棉签压着针口,淡淡道:“一个做血气分析,一个查血常规。”
李拂晓没听懂,却闭了嘴。
抽完血,他们又赶着去雾化。
很快,检查结果下来,低氧血症伴高碳酸血症。
不算特别严重,但人还在轻度昏迷。
氧气在水里“咕嘟咕嘟”冒着泡,护士扎完点滴,随手递给李言风一个温度计。
每隔一小时量一□□温,这些小事都已经不用出声交代。
李拂晓微微佝偻着身子站在床边,看李言风解开温黎的衣领,把温度计夹进腋下。
温黎紧拧着眉,好似痛苦地偏过脸去,李言风摸了摸他的额头,把输液管理好,又揉揉温黎的掌心。
她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仿佛看到这几年间两个孩子是如何相依为命,甚至于他们之间根本插不进去第三个人。
时间过的太快了,不过几年的光景,当初那个蜷缩在单元楼走道里骨瘦嶙峋的小孩就已经抽条成现在能够独当一面的模样。
李拂晓对于温黎病发时的记忆还停留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时温黎都没到她的胸口,两只手能抱得过来。
在诊所里充满消毒水的空气中,窝在她的怀里烧得迷迷糊糊,还不忘攥着她的衣服喊妈妈。
那时的温黎除了李拂晓无人可依,李拂晓心疼过,也厌烦过。
想过如果有谁愿意要这小孩,她就不养了。
可想归想,却也就这么一年年养了下来。
一晃眼,两个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她不再是温黎唯一的依靠,即便已经离开了有一段时间,他依旧好好活着。
李拂晓竟莫名感到了恐慌,她按着床边上前,用那一双枯瘦无力的手臂把李言风往外推开一些。
仅仅只是半步,李言风与床铺之间生生插进来一个女人。
李拂晓手指抓着被褥,死死盯着床上的温黎,只留给对方一个后脑勺。
她不敢去看李言风的眼睛,也生怕激怒对方。
可李言风什么都没做,他只是又退开了一点,停顿片刻,转身出了病房。
等到身后安静下来,李拂晓额角有汗,虚虚地回了下头。
她不知道李言风去了哪,但心里隐约觉得并不是离开。
李言风的确没有离开,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先是回家拿医院的充值卡,还有之前各项检查的片子,再把医生办公室都跑一趟。
病房里有李拂晓照顾着,他放心了许多,楼上楼下跑了一圈回来,温黎还没有醒。
医生走过去查看病情,李拂晓连忙站起身让开位置,探着身子忧心忡忡地问:“医生,他这次怎么这么严重?以前都不是这样的啊?他很久没有发病了。”
“很久?”医生扭头诧异道,“几个月前我才见过他。”
李拂晓登时闭上了嘴。
李言风站在床尾,远远地看上一眼。
温黎皱着眉,额前的碎发都湿透了,软趴趴地贴在皮肤上,看上去有点可怜。
医生离开后,李拂晓也跟着出去询问病情,李言风这才得到一点空当,上前把厚重的被子往下拉了拉,手指抹过额头,擦掉那些黏腻的汗。
李拂晓去而复返,小跑着回来,像鸡妈妈护小鸡一般横插进李言风的面前:“你在干什么?”
她有些害怕,最后一个字都泛着不正常的颤音。
李言风依旧是往后退开一步:“他很热。”
李拂晓转身,把被子又往上提了提:“他有点烧,不能着凉。”
“他流了很多汗,需要擦干。”
这是常识,李拂晓不是不知道。
只是面对李言风,她下意识地否定,非要和他背道而驰。
“我不用你教我怎么带我的孩子。”
李拂晓加重了最后几个字,听得李言风额角一跳。
两人在无形中僵持着什么,谁都不愿意在对方的面前服软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