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生涧的寒池只化掉了修为灵力,但是魔修之力还在。
牧云生轻笑,饮茶润喉,意味深长道,“我想,小师弟领会的是另一种力量。”
江横与牧云生的视线撞上,四目相对的一刹,明白了他话中深意。
如今谢辞体内,余下神罚之力、魔修之力。
先前谢辞败段别隐,未显露分毫魔气,那股强势霸道的力量多半来自于神罚。
可,他又是如何做到的?江横不知道神罚之力能支撑谢辞多久。
如若侥幸,胜了方厌知最好。
若是不幸,今日仙道夺魁怕是要变成修仙界围剿魔族余孽的盛会!
艹。
江横左手紧紧握住玉扇,尽可能地调息体内灵力,让自己快一些恢复。
他需要保持最好的状态,应对未知的可能。
高台之上,北风呼啸。
谢辞与方厌知默契地以只有他们二人可以听见的方式对话。
方厌知听完谢辞所言,无所谓地笑了笑,“为什么不留下来?”
谢辞面容冷寂,音色冰凉,“你既知晓,何须多问。”
“嗤,”方厌知哂笑,桃花眸子却不见半分笑意,只说道,“其实是你自己不想留在这里,或者说。”
他顿了顿,朝谢辞走进一步。
因谢辞目光没落在自己身上,方厌知走到他面前,挡住他的视线,对上他薄凉寡淡的双眼。
那双灰绿色的眼眸,总是令人厌恶。
方厌知将话说完,“你害怕被哥哥困在这里,对不对?”
谢辞没什么情绪,抬眸错过方厌知,望向与牧云生低声说话的江横。
他不害怕困在这里。
他只是不想,江横停在这里。
“谢辞,你当真要与我作对?”方厌知问。
谢辞下巴轻点,语气坚定,“嗯。”
意料之中的回答,方厌知并未生气,眼神掠带嘲讽,嘲讽之余还有三分怜悯。
“你知我为何至今都只称呼你为谢辞吗?”
脸色未曾一变的谢辞,在听见这一句时,终于看下了方厌知,灰绿色的眼眸漂亮的如同翡翠,润泽的光彩是晦暗的,危险的,充满警告意味的。
可方厌知并不在乎他的警告,掀开唇角,愉悦地说道,“世说,晏西楼少年时曾擅傀儡偃甲之术,他以心血点化的傀儡能通其法力,识其心境,与他本人别无二致。”
明明方厌知是有温度的活人,可说出来的话却比这冬日的霜雪还要冷,像一把刀,割着谢辞身上为数不多的暖意。
自上台之后,谢辞便将紧握着的右手藏于身后,掌心还残留着江横留下的一点温热。
方厌知笑容不可一世,讥讽着问他,“如此,你还要跟我作对?”
谢辞不答,压下眼中情绪,平静的不见一丝波澜。
方厌知说道:“经过无脸神像,风岚石城,以及弥河鬼市,这多事情,你总归是记起来了对吧。你知道哥哥是谁,知道我是谁,那你以为你又是谁?”
谢辞没看方厌知,亦没有答复。
方厌知继续,言辞犀利,“离开了这里,你谁都不是!”
谢辞记忆混乱闪现,似乎有过一次,他也站在博云台上,遇上了方厌知。
方厌知与他说了相同的话。
那时的他,不想离开这个世界。
害怕自己只是晏西楼的傀儡。
害怕自己离开了这里,谁都不是。
更害怕。
他会永远的失去江横。
只是这一回,最后一枚无曌印已经没了。
再也不会有去往弥河鬼市的机会。便就无法在飞仙台上将神谕拼合,解除血咒。
江横才是会被他困在这里的人。
比起永远不会到来的明天,自己会如何,已经不重要了。无法改变的遗憾,谢辞从许慕的身上看见了自己的结局,他对自己说绝不认命——
但如果,能让江横走到明天的话。
他可以认命。
谢辞终于侧转身,望向方厌知,漂亮的唇角很轻地勾了一下,冰冷的笑意。
“我是谢辞。”
只是这一句,这个眼神,这个不屑的笑容。
方厌知便知道了谢辞的决心,“好。”
方厌知咬牙,而后一笑,后退三步,抬手示意谢辞出手,“你的下场,一定很惨。”
“是么。”谢辞毫不在意地一笑,松开了紧握的右手,暖意被冬日的风雪卷走,一片寒凉。
方厌知手持赤玉长笛,吹奏之间,天雷轻妙而现,密布排空。
狂风四起,乌云压顶,两人对立之时,电闪雷鸣。
谢辞并起剑指,鸿蒙之光,无匹之势,镇定而冷静。
初次交手,剑气与天雷相碰荡开巨大的光圈,天地一静,静的连呼吸声都不可闻。
天外院中所有修士都感受到一股远胜过往的灵压,浩瀚灵压之下,他们心口震的发麻,修为低一些的则是口吐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