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怒火中烧的男人,江横揉了揉额角,轻叹了口气,同小哑巴道,“你也回去吧,时候不早了。”
小哑巴凝字:喝药。
“不了,”江横想起前世半生都住在病房里的日子,真是病秧子命格,穿书都改不掉的天命。
他嘴角往上勾了抹笑意,“也喝了大半年了,我身体依旧如此,不如就算了吧。”
小哑巴没走,汤匙落回碗中,安静地坐在床边,看着江横。
江横躺床上,抬眼正对着少年那张清秀的小脸,要不是个哑巴该多好,还能陪自己讲讲话,解解闷。
屋外星河灿烂,帐中烛火摇曳,风吹帘动,灯影也跟着晃了晃。江横眨眼,纤长的睫毛在苍白病态的脸上留下小扇子般的影。
两人对视许久,江横摸了摸鼻尖,“你还不回去吗?”
小哑巴凝字:喝药。
“行,”江横无奈,“你喂吧。”
—
翌日。
江横说到做到,出了一份《告符箓宗弟子书》,一个上午就传遍了符箓宗内,甚至连其他宗门的弟子也好奇要来一份看热闹。
封海这大半年跟在宗主身边,发现江横性子改变了许多,比起之前高傲的性子,如今更平易近人了。
他拿着《告符箓宗弟子书》看完,一眼便知这不是宗主的笔迹。香笺上小字罗列,字迹隽秀流美,笔锋藏劲,比宗内字写的最好的鸿昇长老的字还要好上三分。
封海不解地问江横,“师尊,您是怎么写下这么多字的?”
江横躺床上拿着折扇扇风,侧目看向床边的雀斑少年,懒散得意道:“怎么,倾慕为师的文采与境界?”
封海抿嘴偷笑,道:“这手字着实漂亮,不知是出自哪位师兄?”
江横弯弯嘴角,半搭着的眼睫掀开,啪的一下收了玉扇,朝封海伸出手。
封海将手中香笺呈过去。
江横望向透着松墨雅香的纸笺,笑而不语。
昨夜小哑巴喂完药,江横顺便留下他,让他代笔一封。
一开始小哑巴不愿意,愣在原地半天不动。
架不住江横拽着他的袖子诉苦,若不是小哑巴常来观世殿,差点就真信了江横那句‘无依无靠’。
小哑巴卷起两层纱帐,走至窗边案前,研墨提笔。
江横躺床上,歪着脑袋看着少年单薄高挑的侧影,口述了内容。
小哑巴单手拢着长袖,落笔飞快。
写完。
江横被那一手行云流水的字迹惊艳,半晌后问他:“你觉得这文写得如何?”
小哑巴立于案前,垂眸望着烛火,沉默不答。
天色甚晚,只怕药宗已经封了宗门大阵,现在回去多半会违反宗规。江横好心开口:“要不你今晚就住在晓云峰吧?”
小哑巴但看窗外那一树繁茂灿烂的寒英晚水,纵然深秋,花瓣洁白纷繁。
江横的目光被飞鹤衔灯上的烛火晕染的明亮,温和的暖意,揶揄打趣道,“你要是怕我门中弟子不好相处,住我这里也是可以的。”
小哑巴见江横无事,他默默收了药碗,一言不发地出了寝殿。
“师尊?”封海见他不答,轻唤了声。
江横回神,道:“去忙吧,我睡会。”
封海挠头,一不小心将心中真想想法说出,“师尊这一天天的,真能睡得着吗?”
江横挑眉,眼眸一亮,颇为惊讶,“哦,我的好徒儿,换你来替为师躺上十年百年?”
封海连忙告退。
—
寒暑易节,旧岁将去,山上入了冬。
江横还是没能站起来,终日躺在病榻上,用系统的话说就是——废了。
符箓宗自上而下的改革进行的也不顺利,银涯与鸿昇不时地来找江横,表达了彼此的不满。
江横理解他们想当五宗大哥的心情,问题是,大家都没主角光环,而他本人十分抗拒当短命炮灰的。
是以,江横被问的不耐烦了,微微一笑,抛下一句:志不同不相为谋,若是觉得符箓宗容不下你了,可去其他四宗,本座定会休书举荐。
闻修白他们也都听闻了符箓宗的事情,江横这一病突然就转变了性情,而且还约束起‘跋扈宗’的弟子们,三人倍感惊讶,越发勤快地来跑来晓云峰关心师弟,生怕他是因为伤病一时想不开。
萧翠寒站在观世殿二楼观景台上,倚靠着栏杆赏阅山雪漫漫的美景,手持琉璃细烟杆抽了一口,道:“由着他吧,总要找点事做,不然会憋出毛病的。”
牧云生与闻修白相视一眼,关于符箓宗弟子言行和宗规的改革算是定了下来,若有不服的弟子和长老,可直接收拾包袱离开星云观,毕竟。
符箓宗这么好的地方都待不下去,那其他宗肯定不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