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嚎得很大声也没用,李丁镇定地接了话,“什么问题?爷爷,您尽管问!小的保证知无不言言之不尽。”
“臭小子。”李涛笑骂一声,才正色道:“你觉得,如今的圣上,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爷子一句话把李丁急着找借口的内心干熄火了。
他转而沉思起来,半晌才给了回答:“爷爷,你也知道我读书不多,我说不出多大的道理。”
“非要我说,我的感受就是‘一视同仁’。”
是的,新帝的对民政策非要说起来,就是一视同仁。
官与民同,男与女同,老与少同;比如他上台的第一道大令居然是废除贱籍,比如那些富贵人家也没见就会比平民百姓有更多特权。
该交税交税,该考试考试,不管男女老幼,想要竞争某个位置,就凭能力上岗。
这句大总结的话说完,李丁开始讲这些人他看到的听到的一些见闻。
家中宅院,李丁甚是放松,他嘚啵嘚啵地将自己这几年关于皇帝与新朝的所见所闻都秃噜完,才复又摇头晃脑地感慨道:“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直观的感受到皇帝即君父,天下人都是他的子民,我也是其中之一。”
李涛眼中奇异光彩闪过,无意思敲击着手中的烟杆,沉默了好一会儿,看着讲到口干猛猛灌水的孙子,才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现在外面人都敢到处说这些帝王与朝廷的八卦了?女人还能考状元了?”
“嗬咳咳咳……”李丁正在喝水,自家爷爷这突然一个出声吓得他差点呛着,咳了会儿才平复呼吸,“爷爷,你这突然出声吓死个人呀,不过我这些八卦纯粹自己打听的少,多半都是从报纸上听来看来的……”
“新帝是个仁义又厉害的,对了,还是个大方的。关于新政策开放讨论不说,一些朝堂上争吵的趣事,都会直接拿来刊印成文发售天下呢,虽然皇帝和我一个天上日一个地里泥,但在我心里啊,我们实际距离远,心里距离却近;有这样的皇帝,是天下人之福啊。”
李涛眼睛一眯,准确在一大堆话中找到了关键词:“报纸?何物?”
李丁:“……”
李丁卡壳,只得拿出装傻绝活,憨憨地笑了起来。
他就是个老大粗,还是个不爱读书的老大粗,即使知道自家爷爷是个能读能写的识字人,也想不起来买些沾染文气的东西。
前些年,他没什么钱,就给自家三爷爷带些便宜粮食,粗粮窝窝啥的;后来手里略略宽松了,要么直接给钱,要么带些瓜果吃食、成衣鞋袜、棉被种子、以及类似烟杆这种精巧玩意儿,反正就是没想过带报纸。
而在那小叶村里,手里有报纸的人家都当宝贝一样好好存着哪会拿出来到村道上看;老爷子深居简出,也不爱和村中人聊天,竟是不知道这报纸发售之事。
“爷爷您也知道,我就不是个读书的料子……哪里会想到买那些。”李丁倔强地将报纸是何为解释完,复又委屈,他确实识字不多,但白话文还是能读懂的,有时候不去茶馆听书,也会蹭点其他人家的报纸看。
想到这里,李丁心中愧疚翻涌,随后拍着胸脯保证,“回头我就去把市面上的报纸找全了给您带回来,以后咱们每期都不错过!”
说到底,他就是不上心,才会没想起来这茬。
自己确实是个不肖子孙。
李涛自是知道他的德行,淡淡瞥了一眼,又将目光放到自己的宝贝书上面了。
听了孙子科普的那么多,他心里最不舒服或者说最震撼的,应该是外面女子的变化了。
女子能织布纺纱务工赚钱都正常,怎么这女人还能读书科举考状元了呢?
见老爷子不再发话,李丁去换了桶水,洗干净刷子才开始给牛刷另外一面。他一般还没刷到,自家老爷子的声音又突然响了起来,“你不怨吗?这所谓的一视同仁,所谓的公平,其实并不平等。”
“你辛辛苦苦干活大半年,可能还没大户人家的门房来得体面;老老实实务农,十倍的汗水也抵不上人家商户的一层利,再者,被一些女子打压,不会觉得丢脸?”
李丁笑了起来,他知道爷爷是为他好才这般的迂回。
“不怨。人家祖祖辈辈几代人的努力,凭什么被我空口白牙的超越?”李丁手中的活儿没停,说出的话也是轻松又坚定,“我现在也攒下最开始的房地了呀,我这代不行,说不得我的子孙辈就行了么,下一辈不行,下下一辈再来。”
“不过,一直都没出息也行,只要平安顺遂的过日子,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
“至于被女子打压,那报纸上有个词叫做‘惟人才论’,说得就很好啊。皇帝又不会因为是女子就降低标准,人家能上那就是人家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