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李文澜身上的伤彻底好了,但脸上的伤还在收口,每日覆着厚厚的药草,宛如一个行走的药罐子,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药味。
两人正在小院中收拾行李,他们又要走啦。
杨丹村的村人听说他们要走了,自发送上了些许干粮吃食,表达对读书人的由衷佩服。
到底文人气节,这就又上路了,确实是不怕死啊。
日光和煦,李文澜手脚麻利地收拢好家当,架上板车套起骡子。
“爷爷,咱们往哪里去啊。”
李骥摸了摸手上那泛黄的旧秀才文书,道:“就真当游学走吧,看看这大锦新朝,先往江南走,再换船北上,最后去京城,去天子脚下。”
他有一门看病识药的手艺,这些年也攒了一些家底,不至于背井离乡就活不了了;若是还留在蜀地,那千家知道他孙子还活着,觉得被踩了脸面,到那时候他孙子不想死也得死。
且,去了天子脚下,若找到机会,被扒层皮他也要将蜀地的现状捅出去。
不过现在想这些都为时尚早。
之前他就专门去打听了下,蜀地现在能进不好出。普通百姓还好,有功名在身的,有一个算一个,现在行踪都被部族控制着,连手信想要出蜀地很是困难。且蜀地功名在身者本就不算多,没闹出什么风声。
他埋了身份,倒是阴差阳错躲过一劫。
杨丹村是蜀地边界的村子,出了这里的下一个驿站,便是湖广内了。
感谢新朝承认旧时功名文书,后面的路,都能畅通无阻。
骡子嘶嘶的叫喊声响起,载着两人踏入下一段行程。
祖孙两人一路走走停停,进入江南省地界的时候,深秋的寒霜开始扑面,他们的板车上又添置了些御寒物件。
此刻山谷里的程萤,也开始规划着以后的出路。
转眼,这已经是她窝在这片小天地的第三十五天了。
如今深秋,风重又萧瑟,枝头的树叶已然开始从黄色变为枯萎掉落。
山谷里最不缺的就是柴火,此时正值秋收季节,也不缺成熟的果子。程萤饿了就摘果子吃摸鱼烤,渴了就打水烧着喝,洗漱都是活水。她甚至用那把老旧的镰刀为自己新做了套吃饭家伙,以及一个粗矿的木架子,专门用来晒或烘烤身上的衣服。
上山砍柴捡山货、下河洗衣摸鱼、起火做饭编草鞋,都是这几年干习惯了的活,日子算不上难过,可以称一句悠闲。
但此刻的程萤,正在仔仔细细将自己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抹去。
距离她出走已经一个月多了,她那对爹娘即使有心抓她,也绝不会连着找她那么久,更不会想到这么多天里她一直在小谭山里面。
她那后娘不是个好相与的,既然已经把她卖了,怎么可能把到手的钱送回去,但小胖子家也不是好得罪的,所以只能拼命的找她。
三天不行找十天,十天不行半个月,怎么着也不会是短短时间就能放弃的。正因为对张氏十分了解,程萤才认真老实的在这里苟了那么多天。
程萤填埋着草木灰,脑海中又不期然闪过张氏那刻薄的嘴脸,勾唇笑了笑,想来此时她那后娘,正在努力扒拉着已经到手的彩礼银子胡搅蛮缠吧。
村子里的人可能最开始会参与找她的行动,但自己留在竹林深处的那个竹篓就足够打消许多人继续深入的念头了。
更何况,可是有许多人看到她在夜色里被继母赶上山割猪草的。
夜色的大山里,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不是吗?
再者,即使那些人能找到那处洞穴,也不会有人能穿过那处细缝。村里可没几个身形比她还单薄的人,有也是各家的小崽子,不会参与寻人之事。村里人最多前几天帮着寻一寻,后面自是会默认她已经‘失踪’或者‘被啃了’。
而村子里,天大的热度过了十天半个月就凉了,更别说这已经一个多月了。
零零总总算下来,她现在应该是安全的。
弄完烧火痕迹,程萤翻盖掩埋这些日子来铺得越来越厚实的干草堆,心里有些难过。
若不是她清楚的知道在这自己一个人撑不过寒冬,她甚至不想走。
毕竟即使走了,她一个孤身女流,又能走到哪里去呢。
只丧气了一会儿,程萤就重新振作了起来。
不管怎么样,至少不会比被卖给爱打人又好色的傻子、困在一方院子里当妻子更惨了。
只要能自由的活着,不死总会出头。
收拾好自己,程萤出了山谷,顺着自己探索出来的路走向小谭山未知的另一边。这是这些日子里她探寻出来的地有人烟路过的地方,但她没敢直接出山,只知道这初山脚下有条不算窄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