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疯了吗?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可能去采风吧,走的时候他背着画板和工具箱。”
车站里的乔璟十分耀眼,在所有大包小包提着行李与特产礼箱的行人之中,他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好像只是出差来了趟s市,匆匆忙忙带不了太多东西,也不觉得这座城市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地方。
离开了这里,他再没有一个能回得去的家乡。
“还想着画画,痴人做梦。”陈岁淮嗤之以鼻地哼了声,沉默两秒后,语气忽然阴沉下来,“他这算什么意思,之前那些果然都是故意装给我看的吗?”
纪澜不知道陈岁淮指的是什么,于是聪明地闭嘴装透明人,直到陈岁淮不耐烦地摆手让他离开。
纪澜站在办公室门外心想,陈岁淮也没给个准话,那他以后还要不要继续打探乔璟消息了?
这段时间他在乔氏的工作逐渐走上正轨,越来越忙,只能用自己的休息时间去盯乔璟动态——虽然对于他这样的工作狂来说工作和私人生活基本分不开了。
纪澜还没来得及纠结完,忽然听到背后那扇隔音效果本该很好的门被里头的人用玻璃杯砸中,发出清脆的破碎声音。
“看来我得继续跟着乔璟了。”纪澜肯定道。
但他对监视乔璟这件事没有起初因为觉得自己大材小用而感到那么抵触了,因为他愈发好奇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才能给陈岁淮带来如此大的影响。
一边害怕,一边又忍不住接近。
以至于特地为他套上众所周知的厌恶名号,甚至神不知鬼不觉地骗过了自己,也要小心翼翼地把有关他的一切,藏进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第四十三章
追踪了一年乔璟的动态后, 纪澜对这个人兴趣越来越浓厚,而且这情绪不再寄生在陈岁淮对他的态度上,完完全全只是因为乔璟本人而存在。
因为纪澜发现乔璟和他打听到的、想象的一点也不一样。
陈岁淮表现出来的厌恶毫无道理, 公司里众人对他的贬低也完全站不住脚。起初纪澜理所应当地觉得这样金玉养出来的小少爷们有着大差不离的形象, 可慢慢才发现, 乔璟太与众不同了。
这种特殊并不是有钱人为了标榜自己的鹤立鸡群而量身打造出的标签,而是乔璟身上与众人格格不入的一种干净。
以前纪澜是真的不喜欢这种干净, 他出生在一个普通人家里, 吃喝穿用没有短过, 却从小就知道所有赚钱的路子都是要铆足了劲儿往淤泥里扎的,只有那种富二代脚不沾地坐在洗去铜臭味的高台上, 才能优越十足地向人展示自己不染尘埃的手, 还自诩品性纯善, 玉洁松贞。
可乔璟不在高台上。
他的干净, 源自对这个世界的不妥协,以及与自己的无法和解。
纪澜觉得在这样稀烂的人间保持这样的纯净宛若新时代的苦行僧,简直是太蠢了,蠢到他忍不住想要去亲自看看乔璟这个人脑子里浸了多少斤水。
所以在他加入乔氏第二年,陈岁淮大发慈悲在一个项目结束后给他放了十天假。
撇去走亲访友的几天,纪澜在剩下的几天假日里,给自己订了张去南边的车票。
放假前他和陈岁淮提了一嘴,还没具体说到那个县的名字,纪澜就知道陈岁淮明白他是打算做什么了。
陈岁淮微怔片刻, 随后抬眉白了纪澜一眼:“你去哪里和我说这么细干什么?我又不限制你人身自由。”
纪澜:“……哦。”
已经与陈岁淮进入十分自在相处模式的纪澜与他点了点头, 就打算收拾东西离开。
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 他放慢了步伐,又在心里倒数三声。
数到最后一个数字的时候, 陈岁淮果然喊住了他:“等等。”
纪澜藏在眼镜后的眼睛浮现片刻笑意,随后一本正经转过身:“怎么了?”
“他……”陈岁淮才说了一个字,却又停住,有些焦躁地起身在办公桌后徘徊几步,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要纪澜带给乔璟,“算了,你走吧。”
然后纪澜就一身轻松地来到了乔璟所在的山区。
这一年里乔璟兜兜转转了好几个村落,大多是些风景优美,但条件落后的地方。每次都是空手去空手归,随身携带的仍旧是他离开s市时带着的那个画箱。
他不停地写生,却也不靠卖画赚钱,反倒是拿着入不敷出的工资,在山区里教起了书。
那些地方往往就一两个老师,会什么教什么,不会扯个两句也能上。乔璟这样的高材生包揽了所有年龄段孩子的各个科目,但他最喜欢的还是教孩子们画画。
与此同时,他也从孩子们哪里拓印回新的描摹世界的手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