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瘦了许多。
雪泥不耐烦地从床头飞到床尾,十分嫌弃躺着的人,口吐人言道:“他都不认识你了。”
它说完便被云乘瞥了一眼,只好悻悻地飞到一旁。
李陌的衣服早被云乘换了合身的道袍,此时和衣而卧,眉宇间依旧带着几分少年英气,想来,封禁太久,让他比旁人长得慢了些。
云乘手点在李陌眉心,将自己的灵气渡过去,帮他稳定心神。
面上还是冷冷的,无喜无怒。
眼看着李陌眼睑微动就要醒转,云乘又骤然收了手。
他还没想好如何面对李陌。
李陌一直将他当做女子,便是这次出来,也将柳梢月认成了他。
他心里欢喜的,纳入道心的,是那个被他当做女子的云乘。
云乘眉头微敛,转瞬又舒展开来。
那又如何。
李陌收留的是他,舍身相护的是他,纳入道心的也是他。再没有旁人了。
云乘想着,神情柔软了几分。手掌轻轻贴上李陌额角,抚平他的发鬓。
李陌恰好在这时睁眼,一睁眼就吓了一跳。
“这位道友!有话好好说!”他张口就喊,又愣了愣,似乎是发现放在头上的手掌并无恶意,声音小了许多,“呃 云乘?”
云乘收回手,站起身来,淡淡道:“既然醒了,便去见过掌门罢,师父不日便回。”
说完,也不再看李陌一眼,转身就出了房间,雪泥跟在他身后,乐颠颠地冲着李陌叫了一声。
李陌还有些恍惚,起身看看四周,认出这是自己在执剑峰的竹屋,有些讷讷的又躺了回去,睁眼看天。
竹屋的顶是黄绿色的,四角都坠着灵符,房里透风,灵符下面挂的小铃铛叮铃铃地响。
李陌的心思已飘到了天外。
云乘竟是男子,他竟对自己冷淡如斯。
李陌翻了个身,约莫是床太硬太久没睡,只觉着怎么也不舒服,干脆翘起二郎腿,一只脚上下颠着。
还是不舒服。他又蹬了床一脚,干脆坐起来。
李陌叹了口气,其实他明白不关床的事,是他自己心里有事。
他是极喜欢云乘的,早存了等云乘长大便与他结为道侣的想法。这些年,他身体被封禁在秘宝中,意识却清醒着,无时不刻想的都是快些入道,不要让云乘伤心难过。
冷不防一觉睡醒,软乎乎的女娃娃长成了高大男子,这让他难以接受。而更难以接受的,是云乘和以前不一样了,对自己少了许多亲近。
“哎。”李陌唉声叹气,只觉憋屈的慌,有心想问问他是怎么回事。
他本是果断的人,这一回,却不由自主地生出了退缩之心。
此时的云乘和十年前相差甚远,他没底气问,只能自己凭空瞎猜。
莫不是以为自己还拿他当女孩喜欢,所以有心疏远?
不,若是如此,云乘应当会直接同他说清楚,也不会带着他回执剑峰。
亦或是只是生气自己认错了人?
这倒有极大可能,只是自己本来也不知道他是男子啊。
“罢了,也的确是我的错,我也早该想到的。”云乘一直只穿道袍不穿道裙,是他自己鬼迷心窍,当作看不见。
李陌收敛心神,打定主意将那段没见过天日的爱恋埋进尘土,以前怎么对待云乘,以后就如何对待,待会就去哄他高兴。
抛却所有,云乘总归是他最重要的朋友和兄弟。
不就是没了个喜欢的人么。
可他刚下定决心,灵气周转间便感受到自己的道意,不由嘴里发苦。
“这叫什么事 ”
李陌垂着眼,巴掌拍在自己脸上,啪啪直响。又在房间找到水盆洗了把脸,这才束好头发走出门。
执剑峰还是老样子,零星几棵老树,伴着几株竹子,生在山崖边摇摇欲坠。大约是许久无人打理,落叶积了满地。
云乘在一棵老梧桐下站着,负手而立,道袍飘飘,神情淡漠地看着云聚云散。
李陌觉得,还是要好好哄他的,方才认错了人,得有个交代不说,若是云乘往后都这样和自己相处,也太过难受。
只是 以前云乘从不和自己置气,现在要如何哄他?
李陌慢吞吞地走过去,靴子踩在落叶上,沙沙的响。
“乘 云乘?”
云乘听见,微微偏首。他生的白,半张脸背着光,通透如玉。
看的李陌直咂舌。生的这样好看,怎么就不是女子呢。
“方才认错了人,是我的不是,我只是一直以为你 咳咳,虽然是我有所误会,但我们依然是生死相依的好兄弟,对吧?”李陌磕磕巴巴。
山风吹来,树叶哗啦啦落了一片。
待风停树静,心里都开始打鼓,他才听见云乘的回应从前头传来,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