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开始讨厌师尊给他的道号。
意识到这一点时,君临微微惊慌。师尊是他的神,他怎么能讨厌师尊给他的任何一样东西?他小心翼翼地藏起自己对道号的厌恶,他不愿意惹师尊不高兴。
那时候,君临还不知道,何为喜欢。
后来,神君昆仑布道,师徒二人飞了好几日,终于得见神颜。
师尊回山以后就哭了,哭了整整一天。
“他怎么就是个男的呢?啊?怎么能是男的呢?”师尊拽着君临的袖子抹鼻涕。
君临知道不应该,可他就是莫名高兴。
“那师尊换个人喜欢便是了。”
比如我。
不对,不行。我也是男的。少年君临默默咬唇。
可师尊不住摇头:“道誓都发了,男神也得娶啊,呜呜为师真是命苦。”
君临苦笑,他也很命苦。
再后来,乌木上昆仑提亲,神君委婉拒绝后,昆仑山的侍女还尾随着在路上揍了他满头包。
君临冷着脸给他涂药,第一次对自己的师尊发脾气。
“为何一定要喜欢他?您如果需要人陪伴,我不可以么?至少,我心悦您!”
师尊茫然抬头,哭的更凶了。
“小香香,你比神君好一万倍,可为师发了道誓啊,移情别恋天道会弄死我的!而且 而且你是为师一手养大的,师父又不是变-态!”
那是君临第一次产生毁灭天道的念头。
可当时的他,只能愤然离去,毁了半山竹林。
从那以后,君临修行愈发刻苦,甚至再没有闲暇同师尊相处。
他的修为,不知何时,早已超过了师尊。
二十六岁那年,为免师尊责罚,他化作凡夫,手段齐出,暗灭暴临。临国皇室,血染离江,无一生还。
一朝心愿得偿,君临修为突破桎梏,飞升成仙。
作为世间第一位得道之人,他飞升那日,万灵朝拜,神君亲临。
“汝当为天帝,掌管仙界,君临天下。”神君说。
君临抬头,于万千众生中,终于寻找到了那一抹青衫身影。
君临笑着到了师尊跟前:“师尊,我成仙了。”
可师尊恍恍惚惚,愁眉苦脸:“为何是成仙?不该是成神么?哪里错了?不行,我得再捋一捋道传。”
他失魂落魄地飞远了,甚至忘了恭喜徒弟。
君临就这样看着师尊的背影,恍然意识到,他们好像已经有许多年,再没有一起吃过饭,一起好好聊天了。
管理仙界远比君临想象的要耗费精力和时间。
后来的几千年,人界陆陆续续有人飞升,却一直不见师尊。
他听说,师尊又收了两个弟子,一个道号申贵,一个道号申兰,金童玉女,可爱非常。
他听说,师尊将原本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宗派改了名字,不叫成神派了,叫呈闲派。
他还听说,申贵和申兰都没能飞升,寿元已尽重入轮回了。
君临觉得,自己不该再闹脾气了,这时候师尊定然很难过,他应该回去安慰他。
可当他来到玉虚山时,看到的却是师尊又捡了个少年,捉着他的小手教他剑法,和当初教自己时没有分毫区别。
君临离开的悄无声息,好像他根本没有回去过。
再次相见,仙魔之战已然开始。
世间灵气随着仙魔之战日益消弭。人们惊恐的发现,原来灵气并不是无穷无尽的。
师尊乌木,却在这时忽然功德成仙。
天帝看到的,远比其他人看到的更多。那明晃晃的功德之光,融进师尊神魂,下连万千修士,上接天道。
天道有缺,势必要有人弥补。师尊身上,却已带着天道的气息。
君临再也无法安然。
他可以忍受一腔爱意永无回应,也可以忍受师尊与自己形同陌路,但他无法忍受师尊从天地间消失。
千年之计,布局深远,始于涅槃之战,落子无悔。
但也许,还是有些难受的。
譬如师尊亲眼看见他放走风楼时的眼神,冷漠平静,却让君临心如针扎,千疮百孔。
可那又如何呢。
包括他自己在内,所有人都可以死,神君可以牺牲,世界可以毁灭,独独师尊不可以消失。
那是他的师尊啊,是将他从无尽黑暗里拖出来、他唯一的神啊。
神死了,空留这世界有何意义?
君临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当一个好人。
他只愿意他的师尊喜乐长安,暇福永固。即便双手沾满血腥又如何?即便举世唾骂万劫不复又如何?
他自私到了极点,甚至没有过问师尊的意愿。
但是他成功了。
不管过程再如何惊心动魄,他终究是成功了。
“当真永生不见,你后悔吗?”即将离开盘古界时,盘古界的帝星紫微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