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开李陌，抖了抖袖子，露出一截如玉般皓白的手腕，右手化指成刃，割了道不大不小的口子。
翠绿色的血液缓缓淌出，流转着不明的氤氲之光，一滴滴落入崖下。
李陌看得眼角直抽，数着落了五滴，赶紧上前一步，心疼地捂住了他伤口。
云乘：“嗯？”
李陌撇开脸，没好意思说自己不舍得，只是道：“ 省着点用。”
云乘想了想，的确是这样，认同了他的说法，将伤口抚平了。
却见崖边光华大胜，其下云雾骤然翻滚，升腾而起。不多时，二人面前，便换了幅景象。
虚空中多出了另一座山峰，飞雪连天，白茫茫一片。
“这 ”李陌拧了拧眉，猜测道，“是昆仑山？”
云乘摸了摸他脑袋，颔首道：“望云山，一直是昆仑山的一部分。”
他牵着李陌，从望云山的仲春踏入昆仑山的隆冬。
越过交界之处，李陌隐隐感觉到，有一层膈膜随着他们的脚步悄然溃散。
他回头看时，漫天飞雪已同盎然的草木相接，清脆的草叶上已落上晶莹的雪花。
“当年，神君依昆仑山开辟魔界，留下封禁，魔帝境界便可来去自如，只可惜，攸宁从未发现。”云乘同他解释道，“想来君临封禁昆仑，应当是有所察觉。”
李陌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在望云殿中得了攸宁的记忆，当然知道，攸宁对那位神君是如何倾慕，这倾慕又是如何卑微。恐怕他从来不敢想，神君也有可能是喜欢他的。
他默默抓紧了云乘的手。
攸宁是攸宁，就算神君喜欢他又怎么样，云乘，是他李陌的。
他才不会和攸宁一般，想要的、喜欢的人，连争取都不敢。
这时候，李陌还不知道云乘就是神君，当然没有吃醋的理由。
天色将暮，二人踏过皑皑山路，昆仑山的雪花静静地落下，不多时便白了发顶。
李陌笑着去拍云乘头上的雪，玩笑道：“这算不算白头偕老？”
他面前的人，白衣与身后的景色几乎融为了一体，目色沉静，声音低哑地回答他：“我不会让你白头的。”
李陌的手倏然颤了颤。
他忽然想起攸宁记忆里，那个满头华发的神君，没来由胸口发闷。
“我也不会让你再白头。”李陌说这话的时候，郑重无比，眼睛从未有过的明亮。
“好。”云乘勾了勾唇角。
相互扶持的感觉，自他遇见李陌时起，便从未消失。
何其有幸，于茫茫人海中，与你再次相逢。
昆仑山，在神君消失后，极光殿毁，其余生灵早已各奔前程。
但云乘知道，这里依然有人在等他。
他凭借血脉气息破开望云山与昆仑山的封印，却破不开攸宁的禁制，只能另想他法。
“你该渡劫了。”云乘说。
闻言，李陌挠了挠头。
他的修为已是悟道巅峰，却少了恍然境和悟道境的雷劫，是以境界一直未曾进阶。
照理说，步入凡界，雷劫应当顷刻而至的。经云乘这一提醒，他也奇怪的很，怎得雷劫居然还没有来？
云乘只是微笑着，放开了他的手。
轰隆隆的声响仿佛从地底而来，李陌木然抬头，才发现，这声音实际上来自遮盖了整个天际的劫云。
劫云汇聚的太快，是以，声响震天。
李陌眼皮子直抽。
青云，橙云，紫云，绯云，汇聚而来，于他头顶处重重压下，跟云乘第一次渡劫时一模一样。
那里头，声势浩大的各色劫雷交织闪烁，似乎随时准备将他劈成灰烬。
李陌：“ 乘儿，我可以不渡劫吗？”
云乘抬目：“不渡劫怎么成仙？”
李陌： 行叭。
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道意不知何时到了天仙的层次。
不是云乘给他的两条志高道，是他自己的道，破境了。
李陌有点委屈，将戏鱼舟和轻雾都唤了出来，挡在自己头上，又一股脑地从纳戒里扯出云乘给他的防身符篆，密密麻麻贴了一身。
这才有底气冲天上吼，“来啊，小爷可不怕你们。”
回答他的，是劫云愈发响亮的轰隆声。
只不过，那些劫雷像是顾及着什么，迟迟未曾落下，只是越聚越大，恶狠狠地威胁着李陌。
云乘似有所感，沉声道：“速助子桑成就仙体。”
缥缈之音，自劫云深处而来。
是四道女子的声线，齐齐应是。
劫雷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劈到李陌头上。
当先的是那道紫色雷劫，冲破重重符咒，气势盖顶，迅疾难挡。
这是明悟之劫。
李陌：“ ”
他身上一点事都没有，可偏偏，头发焦了，衣服碎了，形象尽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