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院子时,她还能听到身后不远处有衣服摩擦地面的声音,是裴绍行在努力地靠近她。
“云舒、云舒……”
裴绍行终是又一次落了下泪,泛红的眼眶像是不甘又像是绝望。
陆云舒的平静也只维持了片刻功夫,待她走出了院子,双膝开始不受控制地发软,踉跄着险些跌倒,凭空出现的一只手臂及时搀住了她。
“寒影?”看清面容后,陆云舒声调充满了不可思议,“你、你怎么进来的?”
寒影收回手,同她拉开了距离,恭恭敬敬地抱拳道,“方才守门时听到动静,赶去后一无所后便回来了,正巧看到小姐独自走在院中。”
陆云舒顺着寒影背后看去,视线落在屋顶后轻轻摇晃的丹桂树,“从上面飞下来的?”
寒影点了下头,不置可否。
陆云舒无奈扶额,如此一来,她这宅子岂不成了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我这不缺护卫,你也不必在此处逗留了,早些离开吧。”
“我会留下。”寒影神色认真,但那是与赵慎截然不同的较真,“八百两,我会还给你。”
陆云舒张了张嘴,看他这幅坚定模样,又把话收了回来,“……随你吧,但我有个条件,没事不要进我院子。”
她承认,初见时,她有那么一瞬间,因着这张脸对他产生过一丝微妙的好感,但也仅此而已,意识到他们是不同的两个人,便再无非分之想。
再者,寒影于她太陌生,她可不想跟防贼一样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陆云舒说完就走了,走得一步一踉跄,寒影望着她行走于夜色中的背影,好几次想出手去扶,最后都变成了默默跟随,唯有余光扫过她带血的裙摆时,狭长的眸暗了又暗。
直到陆云舒停下脚步,微微侧身看他,他才收敛了目光。
“还不走?”语气里有了不耐,将遇到裴绍行的郁闷一并发泄在这句话里。
寒影默了默,一字一顿,“你睡了,我就走。”
面对他的固执,陆云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原来的房间有裴绍行,至于裴应淮处,她若去了必然叫那孩子起疑,思来想去,只好往回走,临进院子,她又提醒了句,“记住,没事不要进我院子。”
寒影抱拳颔首,背过身去,犹如一樽罗汉般静静伫立着。
真是怪哉,一个男风馆出来的伶人,竟瞧着有几分江湖人的血性。
陆云舒又一次肯定他不是赵慎,这才迟疑着往屋里走。
裴绍行未燃半点灯火,主屋里黑漆漆一片,她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推开房门,扑面而来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陆云舒摸出火折子,走到门边逐一点燃了烛台,借着这点光亮,看见了蜷成一团的裴绍行。
她走以后,裴绍行出于求生本能进了屋,合上门便倒在了地上,寒意顺着脚底很快传遍了四肢百骸,可他已经没有力气爬到床榻上了,只能将自己蜷成一团,极力保存一丝温度。
陆云舒立时察觉到不对劲,手背刚贴上他额头,就被那滚烫的温度烫红了肌肤。
再不施救,他真的会死。
陆云舒大脑空白了一瞬,随后抱出一床干净的褥子给他披上,又翻出一袋银子跑了出去,塞到寒影手里,“就近找个大夫过来,越快越好,但不要惊动任何人。”
寒影拿着钱袋,往身后的主屋看了眼,警觉地皱起眉,“那里有人。”
陆云舒催促道,“他眼下自身难保,伤不了我,你先去请大夫,要快,我不想屋里平白多个死人。”
私心里,寒影并不想去,但开口的人是陆云舒,又另当别论,他点了下头,脚下几个纵跃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云舒看呆了,追出几步都没找到人,不禁低喃,“有这身手,怎么会被卖到柳眠阁……”
她感觉自己被骗了,可当务之急是屋里头的人,所以寒影回来时她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拉着大夫就走,末了又吩咐道,“还有一件事,去打听下关于岭南王世子赵玄珩的消息。”
这次寒影没有迟疑,领命而去。
支走了人,陆云舒匆忙回到主屋,大夫刚把人搬到床上,正在诊脉,随着时间推移,大夫面色逐渐凝重。
陆云舒眉心紧蹙,“大夫,还能救吗?”
大夫松了手,叹声道,“这位公子伤势过重,又拖了两日方来就医,若是熬不过今夜……恕在下医术浅薄,无能为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