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应淮率先进屋,一进去就扑到床边,“爹爹,我把阿娘带来了,你快睁开眼睛看看呀。”他拼命摇晃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哭得那般情真意切。
看到奄奄一息的裴绍行,陆云舒也愣了半晌,缓慢挪动脚步朝床榻走去,良久,拍了拍裴应淮,“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哭鼻子。”
安抚好裴应淮,陆云舒就要走了,倒是一句话也没对裴绍行说。一直装睡的裴绍行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云舒……”
陆云舒吓了一跳,惊恐地回过头去,脱口而出,“你没死?”
“让你失望了。”裴绍行撑着床板缓缓坐起身,薄唇噙着笑意,“不过你能看我,我很高兴。”
陆云舒自觉离远了些,“……没死我就先走了。”
“阿娘。”裴应淮跑过去抱住她的腿,“阿娘,刚刚你答应应淮的,还算数吗?”
陆云舒瞥了眼裴绍行,语气冷了下来,“你爹没死,跟着我做什么。”
裴应淮毕竟还是个孩子,不懂陆云舒为什么又生气了,裴绍行挣扎着要下床,“云舒……”
陆云舒推开裴应淮,气冲冲地摔门出去,裴绍行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到了门口,“云舒,你别走……”话音未落,他就沿着门外的阶梯骨碌碌滚了下去。
“爹爹!”裴应淮赶忙过去扶,可他小力气弱,哪里扶得起裴绍行如此高大的身躯,无奈他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陆云舒,“阿娘,是应淮撒了谎,你要怪就应淮吧,爹爹什么都不知道……”
陆云舒背对着他们父子,终究狠不下心,又折了回去,没好气地扶起裴绍行。
刚刚还满脸痛苦的裴绍行立时咧开嘴角,下一刻就被陆云舒推倒在床上,“……云舒?”
孩子还在呢,这样不好吧。
裴绍行心中既忐忑又期待,陆云舒却是气喘吁吁地白了他一眼,顺带教训了裴应淮一顿,“下次再敢学着你爹撒谎骗人,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裴应淮瑟缩了下,“……知道了。”
陆云舒这才作罢,拂袖而去,走到门口等了一会儿,不见人跟上来,便又回头唤了一声,“还不跟上?”
原本神色黯然的裴应淮大喜,也顾不上裴绍行便欢欢喜喜地跟了上去,主动把小手塞到陆云舒掌心里,“阿娘,应淮一定会乖乖的,一定不撒谎了。”
其实陆云舒没有真的责怪他,只是担心他在裴绍行身边待久了,会染上不好的习气,要知道裴绍行之前可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以后你就跟着我安心住下,不过有些事我们得事先说好。”陆云舒牵着他边走边说,“你也到了开蒙的年纪,不能整日只知玩乐,明日我差人去请个教书先生,你就在家好好读书。”
当夜裴应淮说什么都不肯待在自己房里,非得和陆云舒挤在一处,陆云舒也随了他,母子俩倒是和和睦睦地相处了一晚。
翌日一早,陆云舒要去京兆府一趟,暂时顾不上裴应淮,便打算把孩子送回裴绍行的住处,看当她敲门时,里头出来的却是另一张面孔。
陆云舒愣了下,“袁、袁大夫?”
“云姑娘?”袁暮白的表情从惊讶迅速转变为愉悦。
他是回春堂出了名的神医,陆云舒便以为是裴绍行的伤势又加重了,“里面的人,还好吗?”
袁暮白面上的笑意一僵,随即反应过来,自嘲地垂下眼帘,“原主人已经搬走了,我是这里的新住户。”
要不是见到陆云舒,他险些忘了这里原来住着的人是她的丈夫。
陆云舒沉默片刻,点了下头,“多谢告知。”
裴应淮却急了,推开袁暮白径直往主屋跑去,里头除了袁暮白的行囊和药箱外,哪里还有属于裴绍行的痕迹,他又跑了几个房间去找,到处都是空荡荡的。
“爹爹……爹爹也不要应淮了吗?”裴应淮站在空旷的院子里,眼眶瞬间通红。
陆云舒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狠狠揪了一下,朝袁暮白颔首,“抱歉,我先去把孩子抱出来。”
“不碍事。”袁暮白虽然不喜欢裴绍行,但孩子毕竟是无辜的,更何况那还是陆云舒的孩子,自然就多了几分宽容,看他哭了,还从自己的药箱里翻出一个油纸包,“一些开胃消食的零嘴,拿着吃吧。”
裴应淮吸了吸鼻子,别过头去,“不要,我要我爹爹。”
陆云舒抚着他的后脑勺,将孩子护在怀里,“不好意思,打扰袁大夫了。”
袁暮白尴尬地收回手,但还是送了她们一程,等陆云舒抱着孩子回到清雅居才收回目光,也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他的方向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