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此机会,李淮跟着言时玉和尹轲走遍了城中十三个村庄,看着言时玉是如何为大家出谋划策。
每当瞧见尹轲充满崇敬的眼神、百姓们视言时玉如神祇的模样,李淮就会想起被杀掉的四个孩子。
原来真的有人能一手拿着杀人的刀,一手拿着救人的药。
何其讽刺。
七日后,言时玉和李淮的出游才开始。
二人乘小舟一路往南,大半日后就到了繁华之地,换了更好的大船游湖。
船上丫鬟小厮、厨子、乐师……应有尽有,一扇绘着鸳鸯的屏风立在船舱中央,外侧乐声阵阵,内侧春景正好。
李淮被按到低矮的榻上,淡红色的果酒一下又一下滴在他的锁骨上,溅落的瞬间仿佛一朵绽放的桃花,很快又化成水流下去,染红了褪到腰侧的中衣。
“咣当”一声,空酒杯落地,他眼前一暗……
全身散发着酒香的他此刻成了杯中酒,饮酒人似乎不急着喝酒,倒是兴致勃勃地把玩酒杯,像剥花瓣一样把酒杯一层层剥掉,只留最后一层玉质的,触手生温。
杯中酒热透了,颜色比之前更红了,隐隐冒着热气,酒香更甚。
饮酒人浅尝一口便醉了,剩下大半杯慢慢品尝,这一品就到了深夜。
乐声不知何时停了,湖面起了风,船摇摇晃晃。
一整夜,李淮变成一叶扁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狂风巨浪。
他被浪头带着一会儿上了天,一会儿又入了水,天地间无一物能让他暂时停靠;唯一能祈求的就是风浪间隙的片刻平静,之后便是更大的风浪。
东边泛起鱼肚白时,风浪终于平息,李淮被人抱去洗得干干净净又回到柔软的榻上。
他的背贴在热乎乎的“墙”上,皱着眉往前挪又被按回去,有力的胳膊将他牢牢困住。
“老实点儿。”温热的唇贴着他的耳朵,说话间有意无意亲吻他的耳廓,“乖。”
李淮不再乱动,慵懒地睁开眼,视线还是一晃一晃的,不知是船在晃,还是他在晃。
“我差点儿死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也不知那些乐师何时离开,是否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语。
罢了,他现在连害羞的力气都没有了。
笑声响起,震得他后背发痒,紧接着身后的男人往后挪了挪,扳过肩膀让他平躺着。
“哪儿死了?”言时玉笑着掀开被子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个遍,深深的目光在几处停留稍久一些,在他冷得要起疙瘩的前一刻把被子再盖回来,“明明白里透红得好看,活着呢。”
李淮无力地白了他一眼,“水。”
“遵旨。”言时玉起身端来一杯茶,扶他起来喝下半杯,又轻轻将他放回去。
嗓子被水润了润舒服多了,李淮干咳几声,“我就是快死了。”
言时玉侧躺着,撑起上半身看着他,意犹未尽道:“我很期待洞房花烛夜。”
李淮听了只想逃,奈何没力气。
如今不是洞房花烛夜就这般死去活来,若真到了那一步,他很可能丧命。
从前听年长的皇子说这事儿是“天底下顶快活的事儿”,他还曾短暂地憧憬过,现在还没正式体会,已经可以否定这个说法了。
怪不得那几个皇子都是蠢货!
“你不期待?”言时玉轻轻捏了捏他的鼻尖,又担心弄疼他,用指腹揉了几下。
“期待。”李淮违心地回答,裹着被子翻身背对着他闭上眼。
不含半分“期待”的“期待”。
言时玉愣了一下,恍惚间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后自嘲地摇头,人都累成这样了,言语中有些不满也很正常。
“云煦,与其说我期待洞房花烛夜,不如说我期待与你成亲、成为一家人。我盼着能有一个和和美美的家,盼着为你留一盏灯,盼着日日与你在一起。”
李淮猛地睁开眼睛,小小的一颗心仿佛被人死死攥在手里,令他痛苦得喘不上气。
他分得清真情假意,听得出身侧之人的一往情深。
为你留一盏灯……
那是他在言府说过的话,他希望万家灯火有一盏是为他而留。
脸上微凉,他伸手一摸,指间闪着水光。
“别哭。”言时玉注意到他的动作,俯身凑近帮他擦眼泪。
李淮心慌意乱地摇头,胡乱抹了几下眼睛,转身钻进男人怀里,把剩下的泪水全数蹭到男人身上。
“如果我不做皇帝,你也不做言大人,我们什么都不要了,随便找个没人的深山老林隐居,你说好不好?”他的鼻音有些重,稀里糊涂地说出这几句话。
很荒谬的假设,他脑子一热突然想到的。
言时玉不解地皱了下眉,盯着怀中人,轻声说:“好,有你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