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他来,你都要哭。”李淮无奈地摇头,抬手把袖子放下来。
眼不见为净。
“他……陛下受苦了。”雯兰低头抹抹眼泪,“热水备好了,奴婢伺候您沐浴。”
麻木的身体在热水的包裹下渐渐复苏,李淮惬意地闭上眼睛。
每次见过言时玉,他都要沐浴。
脏不脏倒是其次,他只是觉得太冷,想暖暖身子。
从今日起,他不再是卑贱无名的七皇子,而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子。
一人之下……
想到这里,他的脖子和手腕又疼了。
往后疼的日子,怕是要更多。
言时玉。
李淮猛喘一声,搭在浴桶边的手骤然一收,他睁开眼,恰巧瞧见雯兰抱起他换下的衣服。
上面还有言时玉的气息——
“雯兰,那件不用洗了。”
雯兰疑惑:“不洗?”
“嗯,”李淮神色淡淡,指尖轻敲了下木桶边,“扔了。”
“等等。”
雯兰闻声僵在原地,不敢乱动,直到来人把她怀中的衣服拿走,才赶紧跪下,“拜见言大人。”
去而复返的言时玉换了身常服,随手把衣服搭在浴桶上,来到李淮身后。
带着几分凉意的手指佯装无意滑过颈上的红痕,不轻不重地按在沾满水汽的肩上。
温热的气息洒在耳畔,李淮身子一僵。
“陛下,这是做什么?”
第2章傀儡
热气氤氲,李淮却冷了。
肩上的手如一块沉重冰凉的枷锁,看似悄然无声地落下,实则每一瞬都带着铁链相撞之音,五根手指就是镣铐,死死地扣在他身上。
“嗯?”
五指加了点力,压到锁骨。
“雯兰,这儿没你的事了,出去。”李淮平静地吩咐道,余光注意着雯兰的身影,待她走了,才举起那骨子里冷透了、皮肉因热水还暖的手,轻轻握住言时玉的手腕。
“这衣服太旧了,我穿着和你不相称。”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软一些,听着风情万种,眼底泛着些许寒光。
“从前不见你如此。”
言时玉有疑心,这不是好事。
“七殿下不敢想这些,皇帝敢。”李淮转身,抓着言时玉的手抵在心口,“你听听我的心。”
水波撞到浴桶又回到他身上,周而复始。
如寒潭的眼掠过含水的眸子,发红的脸,留有红痕的脖子——落在如雪的肌肤上。
略微急促的心跳透过掌心传递过来,起初因有水声,听得不太真切;风平浪静之时,却擂鼓般震得言时玉掌心发麻。
眼前的少年面带羞涩地握住他的手,急不可耐地展示真心,看向他的眸子里,盛满了紧张和期待——那是希望得到回应的意思——他明白。
他们李家人竟也出了情种,还栽到他身上,真是讽刺。
“云煦,你还没报答我。”言时玉收回手,转身掀开帘子,坐到不远处的榻上。
报答……
李淮揉了揉发酸的手腕,从浴桶出来,换上中衣,赤着脚一步步走到言时玉面前,屈膝跪下。
“你想要,直接与我说便是。”
白玉似的手指搭在镶满金饰的腰带上,他倾身过去……
半个时辰后,李淮站起来,灌了几口凉透的浓茶。
餍足的男人心情愉悦,罕见地抬手揉了揉李淮的头:“陛下辛苦了。”
李淮险些被茶水呛到,忍着不适,他乖顺地摇头:“你喜欢就好。”
“陛下该去见见即将为先帝陪葬的几位皇兄了。青林,进来吧。”
话音刚落,一个小太监捧着衣物走进来。
李淮放下茶杯,默不作声地把此人打量了一遍。
青林比他矮半个头,面容清秀,隐隐有些稚气;他躬身举着衣物,绷直的双臂纹丝不动,瞧着弱不禁风的,露出的一小节手臂却强壮有力。
“陛下身边要有个妥帖的人服侍,青林六岁入宫,至今已十二年了,与陛下年纪相仿,是最合适的人选。臣知道陛下喜欢雯兰,可她年纪太小,若无青林在旁指点,只怕会惹祸。”言时玉刻意加重“喜欢”二字,面上带着淡淡的笑,目光依旧冰冷。
这是在拿雯兰威胁他。
“言大人思虑周全。”李淮不动声色,欣然接受。
换好衣服,两人来到大牢。
腐朽阴森的气息扑面而来,诡异的寒意从砖石缝隙溜进来,蚕食着每一寸土地。
二人的到来打破寂静,刺耳的铁链碰撞声此起彼伏。
囚犯们不约而同地走到笼门处,怨毒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
不知是谁先开了口,不堪入耳的谩骂此起彼伏。
李淮冷眼看着这些血缘意义上的兄长们,扇过他耳光的,拿马鞭“误伤”过他的,甚至直接将他的头踩进泥坑中的……全都沦为了阶下囚——他光鲜亮丽,而受尽折辱污泥满身的换成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