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起温怜想为她纳妃,贺玄渊心里便像刀扎了似的,他曾坚信温怜心里是爱她的, 只是过不了她自己心里那道坎, 可如今……
温怜, 真的爱他吗?
他头一次迟疑了。
杜衡看着贺玄渊阴沉的脸色,欲言又止:“陛下,那明天的除夕要怎么安排呢?”
之前贺玄渊计划的是和温怜一起在镇国公府守岁, 可如今两人又吵架了, 又如何心平气和地守岁?
贺玄渊默了一阵, 沉声道:“还是先按照原来的计划来,你让人在这里守好了, 保护好她。宫里还有些折子没看完, 我先回宫静静。”
看着贺玄渊孤寂的背影,杜衡心里暗叹一声。
为了今年的除夕夜, 贺玄渊一早就开始做准备,大到礼仪流程,小到食材选用,他皆是一一过目,生怕让温怜有半分不舒适。
可没想到还没到除夕,温怜就已经不舒适了。
……
第二日天色才微微亮,外面就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了。年关时节,大人们停下活计,准备年货,孩童不用上学堂,一大清早就在巷子里像一阵风奔跑。
三五成群的孩子随手在他人扔下鞭炮,捂着耳朵听着“砰”地一声清脆的巨响,看到主人家骂骂咧咧地出门,又笑着像风一样跑开了。
欢笑声、鞭炮声、叫骂声,一声一声的嘈杂此起彼伏,不断进入温怜的耳中。
一夜未睡,温怜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小房子,直到初阳透过金色的帷幛,在墙壁上映出美丽的花纹时,她才缓缓起身。
昔儿听见屋内的动静,推开门端着热水进门,看着温怜眼底有些许乌青,不免抱怨道:“到底是比不上咱们未央宫清净,从昨晚上就吵吵闹闹的,今天一大清早的,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又到处放鞭炮!”
温怜不言,只是漠然地整理衣服。
只有这里,才有久违的烟火气,才像是一个家,而未央宫于她而言,只不过是一个牢笼而已。
自己的家,又岂是未央宫可比的?
但这些,她又没必要和她诉说。
昔儿早已习惯了她的冷漠,也不在意,见她正挑衣服,上前道:“今天过年,娘娘不妨穿得喜庆一些,尚衣局今晨派人来送了一套海棠红缠枝莲纹织锦服,里面缀着极软的兔毛,既好看又保暖。”
保暖?
温怜动作一顿,“你拿过来我看看。”
喜不喜庆无所谓,可衣柜里带的衣服实在是中看不中用,她若是待在外面,不出半刻钟就会被冻僵。
更别说逃跑了。
这套海棠红的锦服,本是贺玄渊一早就定好的,只是温怜不知道的是,同样款式的男装,贺玄渊也有一套。
这款衣服极为合身,若是披上厚重的云霞五彩披风,全然看不出温怜怀孕的模样。
温怜拢了拢衣服:“陛下现在在何处?”
昔儿见她竟主动提起贺玄渊,心里一喜,连忙接道:“陛下勤政,听伺候的小太监说,陛下昨晚就回宫批阅奏折了。娘娘若是想见陛下,我现在就去派人请!”
昔儿心里清楚,只要是温怜想见贺玄渊,贺玄渊不管多忙都会放下来见她。
可温怜只是摇摇头,淡淡道:“我只是随意一问,你不用去请。”
“我去我父母院中待一会儿,你不用跟着我。”
昔儿迟疑地看着她,“院中无人,娘娘去哪里做什么?”
温怜轻轻地看她一眼,她知道贺玄渊随时都会注意她的动向,云淡风轻道:“父亲还有很多手稿没来得及整理,趁此机会我去整理一番,到时候再刻印出版,也算是我尽孝的方式了。”
昔儿松了口气:“雪天路滑,那我送小姐去吧。”
温怜看她坚持,只好道:“好。”
镇国公府保存的极好,十多年过去了,依旧是她记忆中的那个样子。
温怜轻轻推开温轲的书房,桌案上没有一丝灰尘,一看就是有人常来打扫,那张记忆中母亲经常搂着她睡的竹榻依然在,温怜的眼睛霎时就红了。
温怜:“你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昔儿谨慎地环顾四周,整个书房不过几列书架、一张竹榻、一套桌椅而已,除此之外就是数也数不过来的旧书了。
她放下心道:“娘娘就安心在此看书吧,午膳时候奴婢再来。”
“午膳的时候你也不用来了。”温怜抽出书册,吹了吹上面的灰,看来打扫之人只打扫看得见的地方,而落在书册上的灰尘,积攒了十年之久,一瞬间扑得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