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抿嘴一笑,“舍不得打舍不得骂,放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里怕怕化了,温将军对她这个女儿啊,连一句重话都未曾说过。”
“喏,就说前段时间吧,他闺女去了一趟醉春楼,喜欢上了那家厨子做烧鸡,结果温将军就命人直接给了那厨子良人身份,然后将人挖到他的府里面,天天给她闺女烧鸡吃。”
“啊?这是温将军?”杜衡眼里出现迷茫,他们杜家出身行伍,哪一个不是棍棒下成长起来的?就连他的姐姐,也是在她爹日常暴躁的怒斥下练得一手好刀法。
他不明白,威名赫赫、在战场上杀敌如快刀斩乱麻的温轲,怎么会这么宠着自己的女儿?
他们两人谈得火热,一旁的贺玄渊却有些坐立难安了,甚至是有些后悔一时冲动来了这里。
万一,万一有人偷偷告诉他出宫和温轲见了面,他刚清净不久的好日子怕是又要到头了。
等了良久,也不见人来。
贺玄渊:“我先出去走走。”
“那我跟着殿下!”杜衡赶紧跟上,纵使一路赶来他已累的虚脱,只想躺着,但依旧努力扮好一个伴读。
贺玄渊脚步一顿:“不用了,你陪着柳太医歇着吧,我随便走走。”
“哦。”杜衡压住努力想要往上翘的嘴角,故作失落道。
……
草场辽阔,一望无垠。
正是午后,浓烈的阳光灼烧着大地、森林,山间升腾起一阵水汽,隐隐约约地飘在上空。
贺玄渊并不打算回去,在宫中这些年,他早就明白如何才不会给自己招惹麻烦。
顺着小溪逆流而上,不知不觉就走了老远,山泉溪流叮咚叮咚响,耳边时不时传来几声鸟鸣,整座山谷,仿佛只有他一人。
倒是,难得的宁静。
忽地,前方传来一阵轻快的马蹄声,贺玄渊心里咯噔一响,立刻往前方望去,只见一人骑着一匹黑马向他的方向奔驰而来。
以往倒也有过文武百官一起参加的宫宴,但是贺玄渊离他们都远,大体只能模模糊糊看个影子,彼此之间都不认识。
然而,贺玄渊却直觉此人就是镇国公,他的舅舅——温轲!
没时间细想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贺玄渊赶紧低下头,只希望他策马而过。
但温轲是何人?万军之中可取敌人首级,眼神那是一等一的好,更何况还是贺玄渊这么一个大活人?
“吁~”马蹄渐缓,温轲在马上勾住缰绳,看向贺玄渊,沉声问:“你是何人?”
怎么避也避不开,贺玄渊只好被迫抬头。
与想象中雄壮威武极为不同,温轲长得极为儒雅。虽是浓眉大眼,鼻梁高挺,但一双眉眼却丝毫不带战场上的戾气,反而让人生出一股如沐春风般的感觉。
但贺玄渊心里清楚,这一切都是错觉。
“慈眉阎罗”,漠北人是如此称呼让他们心惊胆战的温轲,旨在警示不要被温轲慈眉善目的面容所迷惑。
“孤乃大周太子,贺玄渊。”贺玄渊身体绷得僵直,语气也十分僵硬。
“哈哈哈哈,你这小孩儿真有意思。”温轲看着他故作老成的模样,一时忍俊不禁,连身下的马似乎都感受到了主人的快乐,不住地喷气。
贺玄渊没想到会这样,自证身份这种事,着实让他觉得有些离谱。他脸色有些难看:“你不信我?”
“当然不是。”温轲停下笑声,扬眉问他:“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贺玄渊被他搞得有一点崩溃,努力装出一副成熟老成的模样:“孤知道,你是镇国公,是我们大周的战神。”
虽然温轲见到他不下马,不行礼,甚至十分嚣张放肆,但贺玄渊还是决定在心里原谅他。
他们从未相见,也是情有可原。
温轲见他明明一副小孩模样,却偏要板着脸装成大人,忍不住又是一笑。他平日里逗温怜逗多了,现在见到别家的孩子,也按捺不住想逗他。
“错了。”温轲摇摇头,“你叫错了。”
“错了?”贺玄渊的脸绷不住了,虽然他也不常照镜子,但依然能看出自己与他是有几分相似,看着温轲摇头,他忍不住脱口而出:“怎么会错呢?你不是温将军?”
温轲点头,“我是,但是你叫错了。”
贺玄渊迷惑地看着他,叫错了?什么叫错了?
心里闪过一个异想天开的念头,不过很快被贺玄渊自己否决了。他不懂温轲是什么意思,只能茫然地站在原地。
温轲早就知道贺玄渊天资聪明,不过再怎么聪明,到底还只是一个小孩子。他看着愣愣的贺玄渊,轻笑:“怎么,第一次见到舅舅,不叫上一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