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年,收拾好了吗?”
这是奚佑今早不知道第几次去敲弟弟的房门了, 这小子一直磨蹭, 管家说年轻人都这样, 在意外表,奚佑觉得有道理,于是说服自己耐心等待。然而,半个小时后,奚颂年终于打开了房门, 身上穿的却还是睡衣,半长的黑没打理,颧骨上红印子突兀, 整个人朦朦胧胧地, 眯缝着眼看他:
奚佑眉心一跳, 刚要开口,这人猛地伸了个懒腰,前倾身体,把自己挂在大哥肩头:
“哥……”
奚佑顿时没了脾气,只斜睨了管家一眼,责怪他帮着颂年打掩护。
奚颂年蹭了蹭他的肩膀:“起不来,做梦梦到起了,一睁眼,还在那儿躺着挺尸。”
“睡太晚。”
“睡不着。”
“以前睡太晚,作息坏了。”
“害,就当我在留学。”
“………”
奚佑无可奈何,拍了下弟弟的胳膊肘:“去,换件体面的衣服。”
奚颂年打着哈欠去了。
管家走上前,往奚佑肩头搭了件外套:“起风了,您注意着些。”
奚佑:“早餐给他带着路上吃吧,车备好了吗?书和本子………哎,你说,颂年这真是突然转性了?”
突然跟他亲近,还学会撒娇。
“您这话说的,二少爷不和您亲近,那和谁亲近;到底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从前那是有误会………”管家扶着他往楼下走,梨花瓣打着转从窗口飘进来,雪似的,落在奚佑肩头,留下一缕幽微的花香。
奚佑拂掉梨花瓣,没接话。
从前有误会,可昨天又没发生什么,这误会怎么就莫名其妙解决了?
“诶,”管家把他送上车,突然一拍脑袋,“差点忘和您讲,昨天颂年问起您的身体,我没叫那医生说实话,只说是体虚,多养养就能养好。”
奚佑点点头:“就这么说,挺好的。”
管家欲言又止。
奚佑捂嘴咳嗽连声,道:“怎么了?”
管家:“万一哪天被颂年发现……”
奚佑眼底闪过一丝落寞,但很快又消失不见,换上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真到了那一天,我也差不多该死了;颂年若要恨我,那就恨吧……”
“哎哟,您快,您……”管家虚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看我这嘴,净提不该提的,您千万别说丧气话,颂年还等着您给他办婚礼呢。”
奚佑微微一笑,侧头往宅子里看他那玉树临风的小弟终于拾掇好了自己,悠哉悠哉地晃出门,顺着楼梯的扶手往下滑,滑到最后一级台阶,长腿往地上一支,嘴中跟着吹了声口哨。
“大哥,”奚颂年走到车前,弯腰敲了敲车窗,“你也送我去学堂?”
奚佑点了点旁边的位置:“上车。”
奚颂年咧嘴笑,打开车门,满身沾惹着早春的寒凉,手里却握着个热东西。
“给,暖手的。”他把手炉塞给奚佑。
奚佑心情略微好了一点,弟弟的亲近确实比什么都好使。
早上八点整,两人准时抵达鹿鸣中学,副校长和教法文的陆老师一块在办公室等着他们,准备聊聊上半年学习安排。
沙发很软。
奚颂年一只手拄着脸,百无聊赖地听另外三人讲话。
“可以,嗯………我想让颂年来学校,接触一下同龄人,所以拜托陆老师了……出国?对,准备八九月份送他出去………”
“那时间还挺紧张。”陆老师推了推眼镜。
“没事,他没别的事,夜以继日的学,半年总能学成………颂年?”奚佑扯了弟弟一把,这一把的力道,还比不上奚宅门口那只整天扒拉人裤腿的小黑猫。
奚颂年坐直身体,连连点头:“嗯嗯,大哥说得对。”
奚佑:“……”
鸣鹿中学第一堂课八点半开始,这会儿还有十分钟,奚佑看了眼手表,准备告辞离开。
临别前,奚颂年突然又拽住他,说自己忘带手表了。
奚佑想了想:“我一会儿直接去铺子里,没时间回家………中午让阿山来给你送吧。”
“那算了,”奚颂年耸耸肩,双手插在裤兜里,慢慢倒退着走,“上课去了,大哥再见。”
“认真上课。”
“嗯。”
“别顶撞老师。”
“好。”
“……过来。”奚佑叹了口气。
奚颂年于是往回折返,嘴角藏着坏笑。
奚佑装作没看见,把自己的腕表摘下来,扔到弟弟怀里:“这次好了,去吧。”
奚颂年也不知道自己在抽什么疯,就好像大哥的表比其他手表值钱似的冰冷的金属表落在掌心,他低下头,先是感觉到一阵计谋得逞的满足,紧接着又立刻皱眉,暗嘲自己有病。
他忽然间意识到,这位天上掉下来的大哥真的很迁就他,事无巨细,包容理解,连他一时兴起的撒娇胡闹,都会认真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