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课声就是最好的催眠曲,不出几分钟,兰沉已经睡得很沉了,甚至还打起了小呼噜。
……阶梯教室后方,阿尔诺兢兢业业地拍下人鱼睡着的模样,发给了已经回到宫中的厉擎。
“陛下,此处要塞目前物资充裕、兵力休整妥善,是否该考虑趁此机会,向帝国防线发起进攻——陛下?”
金宫战备会议大厅内,某位蓝袍骑士正在向厉擎分析着前线形势,却突然发现他们的帝皇正低着头在看……光脑?
甚至还在笑???
蓝袍骑士愕然看向厉擎。
厉擎抬起头,关掉光脑上那张人鱼公然坐在教室前排呼呼大睡的全息照片,表情恢复严肃,“你继续说,我在听着。”
蓝袍骑士干咽了下,开口道:“下臣觉得,可以趁此帝都星政局动荡的机会,将我们的战线向前推进。”
厉擎垂眸道:“你觉得宗霆会为了阿卡特星的事情离开前线?”
蓝袍骑士点点头。
厉擎笑笑,抬眸看他,“你还是不了解他。他当然能想得到,我们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发起大规模进攻,所以越是这种时候,他越是会坐镇在前线,洗兵秣马,准备反将我们一军。”
会议大厅内众人脸上都露出异色,面面相觑。
心中全都在暗自为厉擎的犀利透彻惊叹。
厉擎轻轻用手指叩击着皇座上的扶手,一手支颐,半边面颊陷入鼻梁与眉骨投下的阴影。
他似在思索,低声道:“……不过,或许,我们能想个办法,让他不得不回去。”
“现在,还不是让他和莱茵皇帝同心协力的时候。”
他如是说道,语气纾缓,不疾不徐。
却也蕴含着冷酷到让人背后发凉的寒意。
厅内众人都静静等候着他的命令。
没有人会对他的决议作出异议。在每一个联邦人心中,厉擎就是那个无需去质疑的、能够永远引领着他们前进的……神明。
课堂上。
兰沉在半梦半醒间,听到了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他感觉自己走在一条漆黑的小巷里——这条小巷潮湿、昏暗、空气污浊,却也叫他眼熟无比。
这是那条他每次使用“遗失的玫瑰”穿过爱因斯坦-罗森桥时,都会在记忆里看到的小巷。
可是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去过那里。他根本没有与此相关的记忆,却总是好像在被人提醒着,他曾经来过这里,这里对他而言,是一个如此重要的地方。
他在小巷中不断深入前行,黑暗渐渐笼罩一切。
穿过堆积如山的垃圾袋、塑料废弃物,他越走越觉得茫然。
……这里到底是哪里?
他的脚步慢慢停下,看到前面站着一个面色苍白的男人。
对方穿着松松垮垮的旧T恤、脏牛仔裤,很瘦,瘦得吓人,脸颊上已经没有肉,深陷的眼窝里两颗眼球像是塑料制品一样毫无光泽,宛如行尸走肉。
他听到对方跟自己说了什么,自己又回答了几句话。
但是他的回答好像惹怒了这个男人,他朝兰沉冲了过来,挥舞着手臂——直到这时兰沉才看清,对方手里抓着的是一把枪。
男人朝他开枪了。
枪响声在他脑海中无限放大,兰沉眼睛上映出了子弹的倒影。
时间就在这一刹那变得很慢很慢。
他被人扑倒了,这个人让那颗子弹没有穿透他的心脏。
他摔倒在地上,被这个人抱在怀里,察觉到有黏腻的鲜血从对方脖子里涌出,滴到他身上。
他很害怕,他想问他还好吗,可是他怎么也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看到一双黑沉沉的、比黑夜更深邃的眼睛。
……从身型来看,那是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
他听到对方的闷哼,就在他耳边呼出热气。
他急得不行,想把他扶起来,但那个开枪的袭击者已经朝他们冲过来,他翻身坐起,用尽全力往袭击者身上踹出一脚,成功把他踹得摔倒在地上。
他拉着那个救他的少年爬起来。
两个一起与那名袭击者缠斗。
他看准时机,夺走了对方的枪踢到一边,而那个少年则扑向绞住对方脖颈,把对方压到地上。
少年像条沉默却发狠的野狗,用膝盖压住对方的脖颈,攥紧拳头,一拳一拳挥出,砸在对方身上,如同闷响的雨点。
打到最后少年手指上都是斑斑血迹,而那名袭击者也彻底昏迷过去,他才惊魂未定似的,大喘着气,瘫坐在了地上。
就在刚刚,他与死亡只差一步之遥。
而那个少年脖子上仍在流血,站在他面前摇摇欲坠。
他忙拉住少年,跟他说了几句,似乎是在询问他的名字。
少年本来想走的动作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