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十三低垂着头,看着地上的大红绣五蝠献寿绒毯,神色紧张:“属下不知。属下做得万无一失,昨日那样的情形,若非桓鸿朗命不该绝,属下实在不明白他是怎么活下来的。”顿了顿,“……属下打探得知,是桓颢不惜命救下了桓鸿朗。”
谢谈沉吟半晌,眉头紧皱。暗忖,桓鸿朗暂时不能再动了,桓颢在他手上连遭两次暗算,都被他躲过去了,说明此人非池中之物。若不能一击即中,只好先放放。等他夺位成功,还怕收拾不了他们一家子么?
左右他们没有证据,也没有实力和他吴王府正面对抗。
“十三,你派个人盯着桓颢,把他的一举一动都记录下来,呈给本王。”谢谈沉声道,“另外,你亲自去一趟扬州,让沈茂民找桓鸿朗做一批军需药材生意。你在其中动一下手脚,再嫁祸给桓鸿朗,把他抓进刑部的大牢。让桓家的人花一千万两银子来赎人,人不能活着出去。”
谢谈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神冷厉无情,一丝犹豫也无。
蒋十三领命而去。
*
翌日一早,昏睡了一天两夜的桓颢清醒了过来。
他浑身难受,整个人像是被马车碾压过每一寸骨头一般,又沉又晕,身上乏力。
他缓缓睁开双眸,墨黑的眸子静静地望向一旁侧身躺着的玉珠。她手里还拿着一柄绣水墨画的缂丝团扇,长睫覆在眼睑上,看起来乖觉可爱得紧。
梦里那些混乱的画面,不像是梦,反倒像是真实发生过的。
桓颢静静地思索了良久,他从不信前世今生之说,可玉珠说,她曾做过梦,梦到吴王会造反成功,然后赐死她们一家,这和他梦中的情景一模一样。
也许,她梦到的,不仅是今生的预兆,而是前世的重现。
前世,她是世子妃,被吴王赐死。他对她动了心,动了情,却因为她是世子妃,心里只有世子,只好将自己的喜欢克制住,藏在心底。他为她移了性情,从一个刚直不阿的人变成一个玩弄权术和阴谋的权臣,就为了替她报仇。
他爱她入骨,娶她灵位,为她而死。
他对她的执念,把两人聚拢到了一起。
难怪,五岁那年的雷雨夜,他和她相遇的前一夜,他做了那个自刎于她灵前的梦,那不是预知梦,而是前世的回放。
他心口酸胀,原来他上辈子就爱上她了。
他艰难地侧身,面对面看着熟睡中的玉珠,把她手中的团扇拿到一边,手覆上她柔软的腰肢,把人圈进了怀里。她又软又香。
墨黑的眸色轻颤,吻落在玉珠光洁的额头,眼睛,秀挺的鼻尖,软糯的樱唇。
既轻缓又虔诚。
玉珠被弄醒,他的怀抱总是温暖而又让人安心,她眼睛都没睁开,便在那人的下巴颔蹭了蹭。“……啊,胡子!”玉珠笑着睁开杏眸,委屈地瞪了那人一眼。
那人轻笑一声,唇角往上翘,胸腔震颤。抚了抚玉珠的背,柔声:“怪我。”
玉珠见他终于好转,心里高兴,往上蹭了蹭,“不怪。”
她伸手回抱住那人劲瘦的腰肢,感觉他似乎瘦了,心里想着该好好给他补补身子,又在他颈窝处蹭了蹭。
两人静静地抱了良久。
“起来罢。”看着外面天光愈盛,桓颢低哑道。
玉珠亲了亲那人的下巴颔,嗯了一声,又撒娇道:“夫君不知道,我这两晚都没睡好……给夫君扇风,不敢扇大力,怕你着凉了,可见你那么难受,额头都烧出汗来了,又实在心疼……你瞧瞧,我这胳膊都酸了,真的,还有些疼呢……夫君好了,可得给我好生揉揉。”
墨黑眸光一动,手捏上她的玉臂,低哑:“好。我给娘子揉。”
他动作轻柔地捏起来,玉珠咯咯笑起来,“……痒!”
两人坐起身,玉珠从里侧爬出去。
桓颢墨黑眼眸噙笑看着她幼兽一般手脚并用爬下床,唇角微微上翘。
桓玉珠起身后,要给桓颢穿鞋子,被桓颢制止了,他扶起玉珠,让她在一旁坐下,自己穿了鞋,起身。
两人洗漱后,玉珠坐在梳妆台前,由喜春帮着她梳头。桓颢则坐在一旁的罗汉床上静静地看着,墨黑的眸光专注且温柔。
玉珠咬着唇珠,瞥他一眼,“……你这般看着我作甚?你今日不晨练么?”
桓颢薄唇轻抿,“体力不支,明日再晨练。”
玉珠哦了一声,脸上有些发热。
片刻之后,两人去上房请安。玉珠挽着桓颢的胳膊,桓颢却把她的手拿下来,牵住,手指轻轻在她的指节处摩挲着,像是把玩一件稀世奇珍。
*
去上房请安毕,两人留下来,和桓鸿朗夫妇一起用了早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