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宴辞大马金刀地坐了。
孙耀光忽然想起自己衣裳还敞开着,忙低头看了一眼,把腰间的系带系了。
李寡妇心脏突突地跳着,只觉得对面的男人已经把他们的心思看穿,万一被他们发现那个小男孩,他们肯定就完了。
此时,她不免有些佩服起身边的孙耀光来,到底是见过世面的男子汉,关键时刻稳得住。
稳得住的孙耀光,不知道身边女人的想法,在下一刻听到张三大声报“爷,小郎君找到了”时,却被吓得尿了床。
床单忽然湿了一大块。
虽然盖着被子,但尿液却从床板往地上滴,滴滴答答,还散发着一种热腾腾的尿骚味。
最先遭殃的是李寡妇,当她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她嫌弃地往旁边干净的地儿挪了挪。
一大群锦衣卫都抿嘴偷笑。
穆宴辞对此并无兴趣,听见找到了颜闲,他霍然起身,转身去看时,便见一个头发散乱,衣裳凌乱不堪,还沾了不少泥土和血迹的小团子,张开双臂,咚咚咚朝他跑来。
穆宴辞在众目睽睽之下,赶紧蹲下了高大的身子,接住了一头扎进自己怀里的小颜闲。
小家伙紧紧抱着穆宴辞的脖子不撒手,眼圈红红的,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穆宴辞心头一软,把小家伙牢牢按进怀里,修长手掌轻轻摩挲着他的后脑勺,低声安抚:“闲哥儿不怕,不怕,有赵叔叔在,赵叔叔会护着你,把坏人全都弄死的。”
他语声很轻,落到孙耀光和李寡妇耳里,弄死二字却似一道惊雷劈下,劈得他俩打了个冷战,在这样一个有些闷热的凌晨,脑门直冒冷汗。
孙耀光忙用帕子擦汗,可汗越擦越多。
小颜闲轻轻地点头。
穆宴辞看了看小家伙的脸蛋,只见上面有一道青紫,脸颊微微肿胀,眸光闪过一抹心疼,抱着颜闲转身看向床上的两人,温声问:“闲哥儿,告诉赵叔叔,究竟是谁这么恶毒,掐了你的脸?”
小颜闲带着恐惧的目光扫过孙耀光,落在李寡妇身上,激得李寡妇连连摆手,后退,直到退无可退,才哭道:“不是我,不是我……”
穆宴辞眸光一动,低头轻声问小颜闲:“闲哥儿,是她吗?”
小颜闲点头,又摇头。
穆宴辞一怔,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但他顾不上多想,只道:“李寡妇,是孙耀光指使你动的手,是也不是?”
小颜闲又点了点头。
穆宴辞看着小家伙,终于明白是哪里不对劲了,从将才开始,小家伙便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李寡妇也说是。
孙耀光脸色登时惨白如蜡。
穆宴辞冷哼一声,下巴点了一下李寡妇,寒声道:“李氏,你们还对颜闲做了什么,还不从实招来?莫非你想陪着孙耀光一块儿去死吗?”
说着,他搂紧了小家伙,捂住了他的一只耳朵,不想再吓着他。
小颜闲倒是并没有被他的话吓着,只是紧紧依偎在穆宴辞的怀里。
其实,李寡妇内心早已动摇。
她和孙耀光顶多算是偷的关系,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他若死了,他的家产也轮不到她来继承。可她若是死了,她从死鬼丈夫那儿继承来的家产,就会被孙耀光占去。太不公平了。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他俩原不过是露水夫妻,她自保又有什么错?她想。
于是李寡妇不顾孙耀光的阻拦,说出了孙耀光把颜闲关进了地窖,故意当着颜闲的面,剁了一只膘肥体壮的老鼠,还把老鼠的断头放到颜闲的手上,强迫他盯着欣赏了一个时辰。
果然,小颜闲听完李寡妇的话,身子一僵,原本紧紧搂着穆宴辞的双手倏地松开了,他把双手背到身后,似是在隐藏什么。
穆宴辞将才被小家伙用手搂着的脖子也是一僵。
熟悉穆宴辞的人都知道,这位爷最是喜洁,若是被其他什么人用脏手碰了一下脖子,那只手恐怕也就废了。
但他怕吓着孩子,也就没有表现出来此刻心里的不舒服。
穆宴辞震怒,命张三把李寡妇和孙耀光二人绑了,敲锣打鼓送去县衙,绕着主城大街多转两圈。
张三答应一声是,便挥手指挥几个锦衣卫,把李、孙二人绑了。
穆宴辞检查了一下颜闲的双手,上面的血痕已经看不见了,应该是擦衣服上了,又或者用泥土擦干净了。
命人打来温水,穆宴辞蹲下身,用胰子亲自给小颜闲洗了好几遍手,又用自己的锦帕给他擦干,低声安慰道:“闲哥儿,不怕了,都洗干净了,什么都没有了。欺负你的人,赵叔叔已经抓起来了,他们不会再出来害你了。你娘担心坏了,赵叔叔目下送你回去,你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