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氏忙笑着点头,寒暄了一句。圆青则回了一礼,“林大郎万福。”
林琛红了脸,一展青色澜衫的广袖,“请进。”
马车窗的帘子被撩起一角,一双墨黑深幽的眼睛盯视着眼前的这一幕,穆宴辞捏牛皮纸袋的力度不觉加重。
他十分确信,颜大姑娘一定认出了自己的马车,想必也猜出了马车上的人是自己,可她却拿他当个全然的陌生人看待,看都不看他一眼。
她心仪之人是林琛?林琛看她的眼神分明不对劲儿。
心头的躁郁更甚。
穆宴辞从荷包里掏出那枚散发着金属光芒的珍珠耳环,垂眸细细打量,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圆润瑰丽的东珠,眸色翻涌。
片刻之后,他把珍珠耳环丢进了牛皮纸袋里,赌气似的。
“齐方,你把这袋东西交给林夫子,请他转交给颜闲。”一只指骨分明的手把牛皮纸袋递了出去。
齐方一怔,双手接过牛皮纸袋,答应一声是,跳下了驷车。
林琛看了齐方一眼,视线落在驷车上,他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迈出门槛,走下三级台阶,走到驷车前,揖了一礼。
“念清兄,既然到了寒舍门口,为何不进来喝杯茶,叙叙旧?”
穆宴辞撩起车帘,看向林琛,指了指齐方,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林大郎在这儿,也省得你再跑一趟,辛苦林大郎转交给颜闲,也是一样。”
林琛一愣,随即点头应道:“好,给我罢,我来交给颜闲。”接过齐方递给他的牛皮纸袋,顿了顿,看向驷车上的人,“念清兄,冒昧问一句,你和颜闲是何关系?将才颜娘子就在这儿,你为何不亲自交给她?”
穆宴辞垂眸,捏了捏搭在膝上的修长指骨,默了默,淡声:“她不想见我,我亦不想自讨没趣。”
他说的是实情,绝对没有故意引导林琛误会他和颜大姑娘之间有什么非同寻常关系的意思,他挺直了脊背想道。
林琛却面露惊讶之色,“念清兄,你和颜娘子,你们……”究竟是何关系?
剩下的话,林琛没再问出口,他意识到自己有些越界了。他将才问过一遍,对方没有答他,那便是不想说。他再追问,便是越界。
穆宴辞看林琛一眼,把他的心思尽收眼底,捏指骨的动作变成指腹轻轻摩挲。但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林琛的话,佯装不懂他的弦外之音。
“林大郎,我还有事要办,下次再来看老师,告辞。”穆宴辞微微颔首,放下车帘。
林琛目送着驷车滚滚离去,心里疑惑万千。
林宅院子内。
一株桂花树下,小颜闲正坐在圆石桌上吃香喷喷的猪小肚丝,戚氏和圆青坐在他对面笑眯眯地陪着他吃。
圆青微微有些出神。
她对那人如此频繁、如此凑巧出现在他们母子面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到底想干什么?
一阵脚步声传来,圆青抬头看了一眼。
“颜娘子,这是念清兄托在下转交给颜闲的。”林琛一边递东西,一边打量着圆青的神色。
只见圆青一怔,目露疑惑,迟疑地接了过去。
她垂首打开牛皮纸袋一看,里面全都是小孩子的玩意儿,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定是外面那个人送的。
念清,是他的字罢?
圆青迎上林琛探究的眼神,浅淡一笑,道了谢,便把东西放在了石桌上。
她不想多说。
她也没啥可说的,说那个人是颜闲的爹吗?她不想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
林琛见状,只好识趣离开。但心里有股隐隐的失落,他越走越快,一不留神撞在了柱子上。
林夫子瞅见,眉头皱起来,低沉道:“多大人了,还这么冒冒失失,成何体统?”
林琛抿唇,对着父亲大人揖了一礼,便匆匆回自己房间去了。
小颜闲一听东西是给自己的,便伸手去拿,被圆青制止了,“闲哥儿乖,娘先给你带回去,等你散学了,再玩,可好?”
小颜闲撇了撇嘴,点点头,继续吃好吃的猪肚丝去了。一脸乖巧。
圆青从小颜闲的荷包里取出那枚白玉蟠龙环佩,交给石舞,“你把这个交给马车上的人,记住,是那个人。”
石舞会意,答应着跑出去了。
戚氏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没有出声,但她完全明白,女儿口中的那个人就是颜闲的亲爹赵重九。
将才女儿在外面佯装不认识赵重九,此刻又要把他送给闲哥儿的礼物还回去,说明女儿确实不愿意和赵重九有任何瓜葛,那她只能尊重女儿的意愿。
母女俩对视一眼,戚氏伸手捏了捏女儿的柔荑,圆青明白母亲已然知晓一切。
石舞没有骑马,一口气追到了灵鹤巷的巷子口,才看到那辆驷车已经驶出前面大街数十丈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