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白微比谁都讨厌夏冉,那一刻,却破天荒地想替她打抱不平,说她才是真的喜欢靳司让,说他们对彼此的感情虽然没能经受住现实的敲打,但也是真挚美好的,不应该这么被人看不起。
满肚子的话,在许父沉沉的目光下化为云烟。
许白微松开紧攥在手心的筷子,擦了擦嘴,“过段时间我会去桐楼的。”
许父这才笑了。
许白微看在眼里,突然觉得这一家子,包括她自己,都虚伪到了恶心的地步。
当初在知晓楼明玥患上艾滋、不久自杀的事实后,许父的表情变得格外深沉,许白微以为他会像其他人一样对靳家一家避如蛇蝎,但他没有,反而语重心长地教导她别给自己戴上有色眼镜,要和靳叔叔他们好好相处。
一开始许白微还天真地觉得她的父亲是个善良真诚的人,后来才意识到他只是想用这种行为标榜自己身上有种与众不同的高尚,显然他是将自己当成了靳家落难之际施以温柔的救世主。
这就是许白微从小到大生活的环境,剥开温情脉脉的家庭氛围,底下藏着一个个冷漠又虚伪的内芯。
大多数情况下,一个人后天养成的性格,逃脱不了原生家庭环境的投射。
无数个小环境,交叉在一起,构成一个庞大的社会群体,就像桐楼,快速发展的经济和一成不变的腐朽思想矛盾地碰撞在一起。
孩子就是缩小版的大人,光鲜亮丽的穿戴藏不住他们那张爱看人笑话、议论是非的嘴,就算是学校,也到处充斥着闲言碎语。
早在潜移默化中,许白微就染上了和许父一样的恶习,甚至她的更为卑劣,她在背后没少搬弄靳司让的是非。
夏冉知道后质问她:“你不是喜欢靳司让,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许白微想告诉她,看事情别只看表面。
似乎他们身边的所有人,都想当然地认为她喜欢靳司让。
或许有喜欢,但只占了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她对他的情感,复杂到有时候连她自己都剖析不出。
一直以来,靳司让就跟她不同,他从不刻意去讨好任何人,特立独行到不受任何规矩束缚。
即便如此,他依旧是老师口中的好学生,提起他时,他们眼睛都能笑弯成一条缝,仿佛能遇到这样的学生,是他们几世修来的福气。
他也是大人眼里优秀到完全不需要操心的那类孩子,在家里,许白微总会被拿出来同他比较,最后得到的永远是许父对她恨铁不成钢的一声叹息。
种种都让她对他羡慕又嫉妒,羡慕他的坦诚和不做作,嫉妒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博得她想要的承认和赞美,当然最嫉妒的是他身边永远有万般维护他的存在。
同样她也嫉妒夏冉,嫉妒她有个爱她、却不会用爱绑住她的母亲。
因为父辈的关系,许白微和靳司让在学校时走动频繁,没多久有了他们交往的传闻,身边有一个光鲜亮丽的“男朋友”,落在许白微身上的关注跟着多了不少,在她的虚荣心得到满足后,对靳司让的嫉恨奇迹般地少去。
她甚至觉得将这流言做实也未尝不可。
这种念头延续到高三下学期,在她看见靳司让和夏冉亲密的举止后,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轰然倒塌。
她怕极了,怕听到“靳司让不是和许白微在一起吗,现在这又算怎么一回事?”、“不是吧,靳司让居然看不上许白微,喜欢上了夏冉?”、“我们起哄许白微和靳司让的时候,许白微为什么不解释,她这人也太恶心了吧”这类足够让她无地自容的话。
过重的嫉妒心和恐惧能让一个人的品行变得更加低廉,许白微选择在夏冉和靳司让暧昧又懵懂的恋情被人发现前,先一步将自己择干净,还能顺势踩靳司让一脚。
比起方堇,周围人显然对楼明玥的过往更感兴趣,作为知情人之一,许白微受到无数的注目礼,她掩下内心的躁动,故作平静地说:“得艾滋是事实,但具体情况我不是特别清楚。”
“靳司让没告诉你?你俩不是在交往吗?”
许白微摇头,“我爸爸和他爸爸是朋友,我们两家经常走动,我和他也只是普通朋友兼同学的关系。”
从那天起,没人再传她和靳司让的桃色绯闻。
要不是夏冉当众甩了她一巴掌,让她短暂地沦落为旁人眼里的笑话,这场闹剧她算是能干干净净地脱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