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在嘴里的那根烟终于点上,靳司让退开些距离,眯眼吐出烟圈,声线慵懒,“也可能没变。”
餐厅距离公寓超过五公里,他走得慢,回家将近十点。
公寓家具很少,没有一点杂物,整洁得过分,靳司让脱下衬衫,将自己埋进浴缸,花洒放在脚边,喷射出的水花激起酥酥麻麻的痒意。
水越漫越多,逐渐盖过皮带上的方形针扣。
在盖过腰线前,他接到靳泊闻的电话。
“见过白微了吗?”
靳司让言简意赅:“见过了,刚吃过饭。”
靳泊闻迟疑后说:“阿让,要你关照她是出于我和她父亲之间的情分,但说到底,你们小辈间不需要考虑大人该考虑的事,你要是不乐意和她接触,这事就算了,不要勉强自己。”
靳司让:“没有勉强。”
说的是实话,对他来说,许白微和别人没什么区别。
靳泊闻问起另一个人,“那见过冉冉了吗?”
靳司让开门见山地问:“你想说什么?”
“她这些年过得挺苦的,你替我跟方阿姨照顾好她。”
辞去在桐楼的工作后,靳泊闻没再从事教育行业,而是托关系要到了一份笔译工作。
居家办公,工作清闲,开出的酬劳也高,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都没有为茶米油盐发过愁,贫瘠的是精神世界。
这些年他孤身一人,靳司让在国外也很少打电话给他。
都说距离产生美,横陈在父子间的矛盾却并未随着距离的拉远而消失,反倒加深不少。
“这回以什么样的名义?”靳司让问。
这问题一时半会商讨不出结果,两个人齐齐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沉默,靳泊闻叹了声气,“阿让,如果你觉得你已经做好了准备,那就听从自己的内心。”
挂点电话后,靳司让对着方格瓷砖缝隙出了会神,重新解锁手机,微信聊天界面只剩下夏冉的头像,他点进,【你今天下午是什么意思?】
书店今天关门关得早,十点刚过,夏冉已经躺在折叠椅上准备就寝,一开始她没打算回靳司让发来的这条消息,调成静音后,将手机倒扣在茶几上。
她习惯朝右侧身睡,睡前没吃药,进入睡眠的时间比以往都要漫长难捱。
茶几玻璃透明,清晰地映出一亮一灭的手机屏幕,在昏暗的一隅空间下,尤为突兀。
【什么什么意思?】
两个人像在打文字游戏,绕口令似的话腔一句接着一句:【别装傻,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发完,又觉她会装傻到底,索性把话挑明白了说:【为什么不是你来送?】
夏冉咬了咬唇,敲下“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后迟迟没摁下发送键,悬停的手指往上挪了些,尽数删除后说:【我一开始说的是如果你想喝,一定送到你们警局,你下好单后,我说的是'半小时内送到',从头到尾我都没说是我亲自送到你手里。】
很奇怪。
明明自己才是有愧的一方,但和他的相处里会经常性地带点和过去一样不依不饶的争执意味,就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这会真成了文字游戏,靳司让烦躁地将手机甩到一边,整张脸埋进水里,呼吸被他屏住,空气从体内一点点流逝,缺氧感袭来。
这次,没有人拉着他上岸,更没有人在头顶用关切的语调说:“靳司让,你别折磨自己了,我就在这,你抱抱我吧。”
第15章
靳司让没再发来消息, 夏冉却始终保持着呆看屏幕的姿势,数不清是第几次,对着他的头像, 她又开始猜测他这昵称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喜欢的数字?他母亲的生日或是忌日?他们的某个纪念日?
都不是。
夏冉完全摸不着头脑, 当然也或许是她想复杂了, “十一”只是靳司让随手敲下的,不含任何深意。
人在思考的时候,总是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等她反应过来, 已经是深夜,原定的“不熬夜”计划彻底宣告破产, 好不容易聚集起的睡意消散得无影无踪。
夏冉没法把失眠的罪过都归咎到靳司让头上, 要怪就怪她自己太没出息。
见到靳司让后,她似乎陷入了一个怪圈, 越是装作不在意, 注意力和视线越是不受控制地落在他身上。
看他比起八年前的外形有了哪些方面的变化,听他的嗓音是否完全从少年过渡到男人, 变得更加醇厚低磁。
她忽然又回忆起那天晚上, 半梦半醒间被他拂去眼泪,轻柔地揽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