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司让的身影攫取走闫野的注意力,以至于他反应慢了几拍, 刚回过神, 孙淑贞拄着一根拐杖,颤颤巍巍地朝他们走来,“他又犯什么事了?”
任韦平没透露太多,“找他了解些情况。”
“他不在家。”孙淑贞补充道:“好几天没见过了, 不知道又去哪鬼混了。”
见他们没有要立刻离开的架势,她主动提出:“进来说吧。”
厅堂面积小, 容纳不下所有人, 就任韦平和赵茗两位队长进去了,任韦平意味不明地眯了眯眼, 续上之前的话题,“据我们了解,他这几年几乎没出过门,怎么这段时间不着家的次数这么频繁?”
这些情况是孙淑贞邻居告知的,他们这趟来称得上兴师动众,几辆车往村口一停,把一半的路都挡住,目的地还是出了名的泼皮无赖闫平家。
赵茗问询的工作还没正式开始,就有人围了上来,指着闫平家问:“警官,那混混犯了什么事?”
赵茗含糊:“来了解些情况,具体信息不方便透露。”
“这样啊,不过要我说,就他那样的,杀人放火都不奇怪。”
“这话怎么说?”
女人义愤填膺道:“眼瞎前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经常不着家,一回来就是三天半夜,吵得鸡犬不宁,哦对了,他还会动手打他妈。”
“怎么回事?“
“能怎么回事?没个正经工作,靠他娘养活,他娘不给他钱,他就打,每次回来都跟电视里的抄家一样。”
赵茗指着石块堆起的围墙说:“那八年前他把自家后院撞了这事,您还有印象不?”
“当然嘞,魂都差点被吓没了。”说着,女人表情有点不开心了,带点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意思,“后院被糟蹋成那样子,儿子瞎了眼进了医院,孙子又不在身边,看着也怪可怜的……我想着都是邻居,必要时候就得帮衬一把,就让我儿子去帮个忙,帮她把后院收拾好,重新把墙砌上,结果她说什么也不肯。”
赵茗若有所思,片刻又问:“闫平一只眼失明后,一直待在家里没出去过?”
“基本上没出去过,老是能听见他在院子里大喊大叫,有次我路过后院,他一见到我就恶狠狠地骂了我几句,嘴里还念叨什么'总有一天,我要把你们全都杀了',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她想到什么,补充了句,“说起来,最近这阵子他好像经常出门,大前天半夜回来一次,多半也是回来要钱的,不过那会他家老太太还没出院,没讨到钱,家里也没翻到,没待多久就走了。”
……
孙淑贞像在斟酌措辞,隔了一会才开口:“他这么在家里赖着不是办法,我就托人给他介绍了几份工作,让他去试试。不过就冲他那德行,多半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趁这机会又跟人鬼混去了。”
任韦平和赵茗交换了一个眼神,沉默片刻,任韦平没再浪费不必要的口舌,直入主题:“八年前的八月十三号晚上八点到十四号凌晨三点,你在哪?在做什么?”
仿佛事先排练过千百回,孙淑贞很快给出回答,“晚上七点后,我不出门的,那天也在家里,人老了,睡得早,大概九点就躺床上了。”
“闫平几点回来的?”
“很晚了,快十一点了。”
任韦平意味深长地笑了声,“过去这么久了,您记得倒也清楚。”
孙淑贞刀枪不入,“我睡得一向浅,那晚他闹出的动静又实在大,把自家后院的墙都给撞倒了,生生把我吓了一跳,他那眼睛就是这么瞎的……我知道他平时混,但怎么说也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身体残疾了能不心疼吗?这日子,我是想忘也忘不了。”
任韦平笑笑没搭腔,探究的目光偏了几度,落在神色晦暗不明的闫野身上,他姿势随意,背对着他们,一屁股坐在门槛边上,两条腿叉得很开,依旧是五分裤加人字拖的组合,残肢光秃秃的,脚底板踩在台阶上,手里夹着一根烟,不疾不徐地塞进嘴里,再长长地吐出一口。
“你呢?”任韦平问。
闫野慢半拍地吐出一口烟,抬起头,正好说什么,被孙淑贞的声音抢断:“高考后,他就没在家住过,都住在朋友那。”
赵茗插了句:“他朋友叫什么?”
孙淑贞的记性出奇的好,几乎不用回想就蹦出了一个名字,“伍家豪,家住城南小学那块。”
闫野皱了皱眉,扭头飞快看了眼孙淑贞,收回视线的途中和靳司让的目光在半空相撞,他微顿,直到滚烫的烟灰掉落在裤腿上,他才垂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