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司让没接话,松开环住她的手臂,“我先过去。”
夏冉的意识还贪恋着他的体温,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好,等他走后,她往百叶窗外看了眼,靳司让高瘦的身形像被一团厚重的迷雾笼住,随着距离的挪动,轮廓越来越模糊,她不受控地伸出手,却只抓住了冰冷的气流。
呼吸突然滞住,缺氧的痛苦包裹着她,屋里的空气似乎在跟随她的节奏停止了流动,和屋外的暗潮汹涌是两幅景象。
夏冉收回视线,微垂着脑袋,不多时眼尾窜进来一道亮光,转瞬即逝,然后才是震耳欲聋的雷声,怔得她一哆嗦,又愣愣抬头,玻璃窗外乌云翻滚,在酝酿一场瓢泼大雨。
一到夏天,尤其是八月,桐楼的雷雨天气格外密集,上午艳阳高照,转瞬就能乌云密布,这也是曾经有段时间夏冉无比讨厌桐楼这地方的原因之一。
和她预料的一样,没多久雨就下起来,杂乱无章地砸在窗玻璃上,晕开大片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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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司让折返回办公室的途中,遇到了一位女同事,“麻烦帮我给她一条毯子。”
他指了指休息室的方向。
女同事心领神会,爽快答应下,靳司让补充说:“她要是有什么不舒服,也麻烦你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的。”
说完,靳司让又回头看了眼,视线定格几秒,才扭头往办公室走。
赵茗和任韦平还在,两个人表情都绷得很紧,看见靳司让后,稍稍松散些,试图缓和气氛。
等靳司让走近,任韦平直接切入正题,“我们在两周前接到报案,报案人称自己在整理老父亲谭伟国房间的时候发现了一本日记本,上面有谭伟国的亲口供述,声称自己在八年前犯下了一起不可饶恕的罪行。”
说是日记,其实更像长达八年的忏悔录,能看出是真情实感写下的。
“日记呢?”靳司让问。
任韦平递给他。
靳司让一页一页地往下翻,簌簌的翻页声里,任韦平没停下嘴巴,将不久前透露给赵茗和老李的案件信息一字不差地转述给他。
赵茗在一旁补充了句:“老任把能查的全都查了遍,目前还没什么有效线索。”
八年前的客运西站尚处在建设中,地段偏,晚上车辆班次极少,也不是什么交通枢纽地,平时经过的车辆少,监控更少,消息放出至今,没有半个目击证人出现,案件被层层迷雾笼罩着,暂时窥不到一丝光亮。
靳司让身体慢慢冰凉,尤其在他翻回到日记第一页,看见底下“当你发现这本笔记本,我应该不在了,希望你能将它转交给警察”时,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紧接着窜起一股无名火,沿着尾椎骨一路往上烧,烧得他大脑就像运转过度的电脑主机,滚烫,几乎到了罢工的地步。
任韦平又调出潭伟国的个人资料。
谭伟国,男,52岁,六年前开了家塑料厂,赶上时运,赚了个盆满钵满,三年前开始资助贫困学生,在桐楼名望极好,没有人知道他曾经为了一己私欲,间接害死过另一个人。
靳司让合上日记,面上恢复到平静状态,“谭伟国除了皮夹外,还拿走了什么?”
“一个拉杆箱,装在信封里的几万块钱。”
“手提包呢?”
“什么手提包?”
靳司让拿出手机,点开相册第一张,“这也是她的。”
“没有。”任韦平摇头说:“谭伟国见到她的时候,包里的东西散了一地,他只拿走了我刚才说的那些。”
靳司让沉默了会,“她的手提包是在潭山发现的,山体滑坡事件后,埋在废墟里。如果谭伟国交待的是实话,那就只可能是其他人动的。”
赵茗抬头看向靳司让,他的脸匿在灯光下,唇线拉成一条紧绷的直线,赵茗和任韦平交换一个眼神后,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靳司让:“谭伟国具体是什么时间见到她的?”
任韦平解答:“八月十三号当晚十点左右。”
他补充,“跟山体滑坡几乎发生在同一时间……”
赵茗飞快接上,“如果谭伟国见到的人确实是方堇,那方堇就不可能死于山体滑坡,她的手提包大概率是山体滑坡发生后被丢在废墟里,为了营造出一种她死于事故的假象。”
这时,靳司让在休息室外遇到的女同事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靳法医,不好了,夏小姐不知道去哪了。”
任韦平安抚了句:“慢点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陪夏小姐在休息室待了会,她突然说要上洗手间,我就带她去了,但一直没见她回来,我进去一间间地找,也都没找到她。”女同事一脸自责,“都怪我,当时就应该在外面等她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