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未被划去的半句话写在前头，字迹张扬——
“已识乾坤大。”
后半句却被墨迹掩埋，让人看不分明。
木摇光从抽屉里拿出另一个外表一模一样的匣子，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
曾经木摇光也看不分明这匣子里装的东西，但是这一回，木摇光看来看去，她终于看明白了。
原来，这块石头的形状，竟然像一颗心。
原来，这匣子里装着的，居然是一颗心。
……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
突然木摇光听到门铃响了，将东西收好之后走到院子里，打开门，便见到杨芒提着几袋菜站在门外，没有了人前副校长的温润从容模样，反倒莫名有些忐忑。
此刻正是黄昏，日落西山，余霞成绮，另一边的天际中已经出现了几粒星子，月牙也在昏暗交彻的苍穹中若隐若现，苍穹之下的人类城市中，家家户户都点亮了灯光、燃起了烟火，灯光点点，炊烟袅袅……这是从废墟中重建的，万家灯火。
归人们回到家中，热腾腾的饭菜和家人们的笑容就已经等待着他们。
木辰光已经和白骨剑的外甥女组建了家庭，木摇光自然不会去当他们的电灯泡，便一人独居，成了孤家寡人，当然，和她一起成为孤家寡人的，还有白骨剑白丘生。
因为成为了亲家，白骨剑和草木剑延续了数百年的恩怨终于在此世和解，木摇光偶尔……好吧，其实是经常会和白骨剑切磋，不死人的那种——不过木摇光是不会像木辰光一样，没节操地叫白丘生舅舅的。
“摇光，我想……你也许还没有吃饭，所以就拿了一些菜过来……”杨芒有些结巴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的杨芒似乎格外有些不安——是知道了殷天慈给她送了殷云争的礼物吗？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今天晚上，可以让我进来做饭吗？”杨芒鼓起勇气问道，他看起来似乎十分紧张。
自打杨芒成为了副校长之后，木摇光就很少见到他这样紧张的样子了——仿佛回到了他更加年轻的时候。
天上的星子渐渐变亮，杨芒的眼睛似乎比天上的星子还亮，只是如今这双湿漉漉亮如星子的眼睛里，却充满了期待和忐忑。
如果拒绝的话，这双眼睛一定会黯淡下去吧。木摇光想道。
木摇光有时候无法理解为何杨芒看她的眼睛总是如此明亮，几乎让人承受不住，但是今天，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恍惚之中，木摇光想起了曾经自己与爷爷的问答。
……
“爷爷，你说我们在江湖上有很多仇人，所以要隐居在这里……那这个江湖除了仇怨，还有什么呀？”年幼的木摇光坐在石头旁，甩了甩脚丫，看着在河边钓鱼的爷爷，不解地问道。
而爷爷只是哈哈大笑，随即放下鱼竿，摸了摸她的脑袋：“江湖除了仇怨，当然还有情了！”
幼小的木摇光歪了歪脑袋：“情？什么是情？”
“你不是说草木无心，天地无情，情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爷爷笑得更厉害了：“天地无情，但情却生于天地，凡天地生灵，皆有情生灵……就算是草木之剑，也未必没有情啊。”
见到孙女神情困惑，爷爷只笑着再次摸了摸她的头，悠悠叹道：“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现在不明白也没有关系，你只需要记得，这个江湖，它还有情……”
原来这个江湖，还有情啊。
……
妖兽一战，她已悟天地公情，现在，她好像又明白了另一种情。
看着等待着她的答复，眼神明亮却十分紧张的杨芒，木摇光忽而一笑。
笑得杨芒的脸越来越红，他拎着几袋菜，一双眼睛都不知道看哪里。
“摇、摇光……”
杨芒有些手足无措，在木摇光的注视中低下头来，又忍不住抬眸看木摇光一眼，却见木摇光笑意盈盈，依旧在看他。
杨芒连忙低头，脸更红了。
明明自己就很喜欢一直盯着别人瞧，但轮到自己被盯时，反倒像个小媳妇了。
见着杨芒手脚无措的样子，木摇光心中难得生出一股促狭来。
于是她靠近他笑意盈盈道：“只是进来做饭吗？”
杨芒……杨芒从脸一直红到了脖子，他连忙道：“当、当然！”
“当然只是来做饭！”他试图解释。
但是看着木摇光带着笑意的漂亮眼睛，杨芒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开始疯狂地跳动，仿佛有无数道风在这里吹过，不断吹动着他的心，喧嚣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它们在咆哮着、它们在催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