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捂着自己的喉咙,又试了几次,还是一样。
贺云沉慢慢松开了手。
罢了,哑了也好。他还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呢。
林眠春哭得肝肠寸断,瘫坐在牢房门口,隔着一片朦胧的眼泪,看着对面贺云沉慢慢来到门前,看着他轻轻拍了拍门,摆了摆手。
“没事的。不怪你。不要怕。”
这几个字,贺云沉只能翕动嘴唇,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赵王看着天牢门口,又看了看身后的婉音。
“殿下,去吧,”婉音站在马车前,温柔地笑着,“朝中那些大臣,一会儿都会到的。”
赵王点了点头,抬步走进了天牢。
婉音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到那个疯子身边,嘴角还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大臣们会来的。
婉音坐在马车上想,贺云沉,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你们都下去吧。”
林眠春突然听见这个声音,扭头往旁边一看,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她又下意识地去看贺云沉,对方只是看着她,嘴唇一动一动,好像要对她说什么。
林眠春刚擦掉眼中充溢的泪水,赵王就进了贺云沉的牢房。
贺云沉还穿着那身狱卒衣服,一双手已经冻得青紫交错,他抬头看着衣冠楚楚的赵王,眼神好像一潭死水。
“贺大人,”赵王看着他,仍旧背着手,“你今天……是疯了么?”
贺云沉只是看着他,一动不动。
“唉。”
赵王的叹息声在空荡的牢房之中回荡片刻,他走近了些,伸手解开了自己大氅的系带,把那温暖的狐裘搭到了贺云沉身上。
“贺大人刚小产不久,实在不易受冻,”赵王的眼神好像关切得很,“别在地上坐着了,别落下了病根。”
贺云沉轻轻弯了一下嘴角,覆在狐裘之下的手慢慢地往旁边的稻草中滑了过去。
“贺大人真是天人之姿,”赵王轻轻捏住贺云沉冰凉的下巴,确实是发自肺腑地说了这么一句,“即是病中身处牢狱,这般狼狈潦草,竟是更添了些风韵了。”
“你干什么!”
赵王手一顿,扭头看着对面牢房中的林眠春。
“你自重些!”林眠春简直恨极了赵王,她急红了脸,却不知道该怎么骂,“难道堂堂赵王殿下,皇亲贵胄,竟是这般卑鄙无耻之人吗!”
“卑鄙无耻。”赵王闻言低笑一声,“林姑娘,何为卑鄙无耻?”
“你……”
“若本王缉拿逃犯就是卑鄙无耻,那假传圣旨又算什么?”
林眠春脸色一白。
“苟且偷生算什么?”赵王看着林眠春脸上血色褪尽,“雌伏他人身下甘为禁脔又算什么?”
林眠春完全听不懂,她抓紧了冰冷油腻的牢房木柱,说道:“我只知落井下石是为卑鄙,草菅人命是为无耻!”
贺云沉垂下眼睛,捏紧了手里的瓷碗。
“好口才。”赵王丝毫不为所动,扭头看着贺云沉,“贺大人,若你现在能弃暗投明,那本王倒也愿意为你和你这位红颜知己牵线。只是……”
赵王残忍一笑:“不知道你是不是能接受一个已经嫁过人的逃犯呢?”
他话音刚落,脸上的笑容还没消退,只听得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一阵劲风扑面,刚才还柔弱可欺的贺云沉忽然就露出了獠牙,一脚把他踹翻在地,紧接着跪在他的胸口上,一片冰冷的碎瓷狠狠掼在了他的侧颈上!
赵王本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贺云沉就算是再虚弱,制住他也是易如反掌之事,更何况他现如今一股恶气撑着,赵王更不是他的对手。
婉音盘算得太对了,毁掉一切远比维持平衡要容易太多。
“你——”
“住手!!”
赵王宛若听到神仙谶语,沈闻非在此时赶到让他觉得又有了一线生机。
“陛下救命!”刚才还一脸阴狠的赵王现在完全变了一副面孔,“陛下救我!”
沈闻非一路策马而来,鬓角全都散了,他甚至来不及披上一件大氅,他惊惧不已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胸口剧烈起伏着,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云沉,你别……”
贺云沉的手立刻往前递了一分。
赵王惨叫一声,却被人跪在原地,根本动弹不得。
“云沉……”沈闻非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喉咙又干又疼,冲着贺云沉伸出手,“云沉你别冲动,你先别杀他,你先起来好不好?云沉……”
贺云沉其实手隐隐发抖,他离沈闻非只有几步远,他想说什么,但是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云沉你别……”
沈闻非伸在半空的手一直在抖,天牢门口不知为何已经有大臣过来了,若是现在贺云沉做出什么事,那他该怎么做,才能保得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