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啊,”沈闻非倚着软枕,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带一丝感情,像是打量着一件死物似的,“朕听你说。”
“陛下,我们美人她……”
沈闻非冷冷开口:“常恩。”
“奴才在。”
“瑾娴苑的奴才没规矩,你去教训一下。”
“是。”常恩冲门外说到,“来人,把这个婢子拖下去,掌嘴五十。”
玉玲不断求饶,让人拖了出去,紧接着就是耳光声混着哭声求饶声,刘美人都不知道自己哪里触怒了这位阴晴不定的皇帝,开口求情都不敢。
“说啊,”沈闻非用脚尖碰了碰她,“昨晚怎么了?”
“昨晚……”刘美人眼中已是充盈着眼泪,啜泣着说道,“昨晚臣妾实在是憋闷得难受,又思念陛下,就……就去了同陛下第一次见面的御花园,本想一解相思之苦,又碰到了贺大人,奴婢们粗手笨脚灭了宫灯,就、就向贺大人借了一盏,今早已然交付了。”
沈闻非凑她近些:“没了?”
“没了。”
“就这样?”
“臣妾不敢欺瞒陛下。”
沈闻非直起身子,淡淡开口,“你曾经在宫里当差,对宫里的规矩相比不用旁人多说,这样的事,朕不希望再有。”
刘美人再蠢笨,也知道沈闻非是为了贺云沉来的,她一动不敢动,听他说道,“身体不舒服,就好好吃药,好好休息,瑾娴苑也够大,病好了再出门吧。”
刘美人嗫嚅着跪好:“臣妾遵旨。”
“夫人不要再送了。”
赵王跟林夫人站在林府正堂门前,外面雪还在下,院中的假山造景已经全白,林夫人放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强撑着送客,“多谢王爷来探望,等尧章身体好些了,必定登门谢王爷。”
“夫人不必客气了,”赵王背着手,叹了口气,“这件事也怪本王,要不是……”
“王爷说这话,就是折煞我们夫妇二人了。”
“林尚书是一品大员,群儒之首,夫人又是二品诰命,”赵王压低了声音,“林姑娘无辜,本王定会想法子把人救出来。”
林夫人一惊:“王爷……”
“律法在上,也该有些人情。”赵王言辞恳切,看不得林夫人的滚滚热泪似的,目光又落到纷飞的雪花上去,“夫人放心吧。”
言罢,长叹一口气,直接进了那一片雪之中。
之前他派去跟踪贺云沉的小厮撑着伞等候在门口,见他出来,赶紧上前去,低声回禀,“王爷,贺云沉去了天牢之后先是去看了看卷宗,又去林眠春那里看了看,然后就一直在讯室呆着,一直没有动静。”
“林眠春?”赵王疑惑道,“只是去看了一眼?”
“是。也没多说什么多做什么。哦,让加了一个火盆。王爷,他是不是本来就没想着拿林眠春做文章啊?”
赵王在车轿之前停了一会儿,伸腿上了车:“去天牢。”
“是。”
林眠春迷迷糊糊的,觉得自己手脚都是发麻。但是麻得很舒服,像是她幼时玩雪之后母亲握着她的手,温暖的,麻酥酥的,让她觉得很安全。
“娘……”
贺云沉翻阅案宗的手一顿,看着躺在木床缩成一团上的姑娘,眼中倒映着炭火的光,一半脸在阴影之中,那只露在亮处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点茫然来。
人在这个时候,是想娘吗?
贺云沉没有娘,至少他从未见过。
他有记忆开始便是颠沛流离,后来跟在沈闻非身后,审过杀过很多人,那些人都来不及说最后一句话,都在涕泗横流地求他。他自己倒是有个能念叨的人,却还不能说出口。
贺云沉放下案宗,慢慢靠近那张木床,蹲下去。
那是张用刑具改的床塌,上面有冲洗不干净的血。
贺云沉就着火光用探究的眼神看着林眠春,像是在研究一把没有用过的武器。
林眠春就是在这个时候睁开眼睛的。
“啊——!”
贺云沉皱着眉躲开,看着惊慌失措缩到一角的林眠春,揉了揉耳朵。
“这、这是哪儿!”林眠春吓哭了,她紧紧抓着自己身上的东西,哪怕她不知道这是贺云沉的大氅。
“林姑娘。”贺云沉背过手站着,他的影子整个把林眠春盖住,“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林眠春颤抖着抬起头,看着眼前那个高大的男人蹲在自己眼前,轻声说,“我想用你的命,换你的自由,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刑部当值的人没想到今天的大官一个接一个,刚来了一个节度使,现在赵王又来了,他忙不迭去迎,然后听见赵王跟他说,想来看看陆家私设赌场案子的卷宗。
他心里啧啧称奇,真不愧是机隐处,还真料事如神,竟然一个字都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