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沉静静地跪了一会儿,本以为有很多话想说,到头来,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别恨他。”贺云沉只嘱咐了这一句,也不知道说给谁听的。
等他出了宝华殿的门,沈闻非就在台阶下等他。贺云沉手指缩了一下,好像“被沈闻非吸引”这件事已经融入骨血,他戒不掉。
沈闻非微微抬着头,月光之下他孤身一人,手里拿着一柄宫灯,冲贺云沉伸出手。
冬日的皇城格外寂静,他们两个手牵着手走在两栋高墙之间,风吹过来,沈闻非给贺云沉掖了掖领口,指着宫门,“那边就是练武场。”
贺云沉也停下来,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
黑暗之中,他能看到的地方一片昏暗,两片墙夹着一条铺满雪的路,只露出来几米远。
“要去看看吗?”沈闻非装作不经意,“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贺云沉沉默地看着一片看不透的黑,半晌,摇了摇头。
“太晚了,回去吧。”
其实沈闻非在那里布置了很久,在他们初次见面的练武场,那地方年久失修,他费了些力气才把它按照记忆恢复原样。还放了很多烟花。
他记得当时的小贺云沉说他从来没有放过烟花。沈闻非记得往年守岁时他们一起看烟花的场景,那时候的贺云沉是那么的透亮。
当时他心里装着太多别的事,贺云沉明明已经那么渴望了,但他还是忽略了。
到现在他不想忽略了,也认真准备了很久,可是贺云沉不想去看。
不过没关系。
沈闻非重新拉住贺云沉的手,往正阳宫走。
今天确实太晚了,太医说云沉要按时用膳,等明天,或者后天,等天气更好些,他们总是可以一起放烟花的。
沈闻非想着,抬手搂住贺云沉的肩膀。
天边有半边月亮。沈闻非弯了弯嘴角,剩下的半边,在他怀里。
第四十八章 缘尽
沈闻非抬起眼睛,“啪”的一声合上了手里的奏折。
“五哥这么急匆匆要进宫来,”他扬了扬手里的折子,“是为了这件事?”
“陛下,”赵王肃立于御案之前,“这桩事,实在是耸人听闻。臣实在不敢欺瞒陛下,所以特来呈奏。”
那折子里写的,正是高隋私藏林眠春一事。
“这件事确是耸人听闻,”沈闻非把奏折放下,看着赵王,问,“那林眠春不是已经畏罪自尽了么,怎么现在……”
“陛下,这很明显是有人在偷梁换柱。”赵王道,“臣也怕诬陷了高大人,特意寻了之前给林家送果子的人来辨认,确是那林眠春无疑。”
沈闻非沉默不语。
赵王看着沈闻非,开口道:“陛下,这件事非同小可,当日陛下您网开一面饶过了林梅静全家,想不到他竟这般胆大包天,做出这等族灭九族的大罪,实在是……”
“这件事先不能妄下定论。”
赵王一抬头。
“当日决定放林家一马,这件事就不太可能是林梅静所为。”沈闻非面沉似水,“那真的是林眠春?”
“千真万确。”
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沈闻非在心里迅速盘算着。
赵王包藏祸心,目标是高隋,目的是机隐处。这不难判定。
只是,那林眠春现在究竟是不是还在京中。
“辛苦五哥了。”沈闻非站起来,“这件事先……”
“陛下!”
赵王跪下了。
沈闻非眉头一蹙,只听赵王说道:“陛下,此事实在是耸人听闻,若置之不理,朝廷法度何在?律法尊严何在!”
沈闻非缓缓坐下:“五哥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吧。”
“陛下,”赵王义正词严道,“陛下宅心仁厚不愿牵扯林家上下,可那林眠春若真在京中藏匿,却是罪不可赦!现如今朝堂正沸,若陛下对这件事置之不理,群臣心中怕会不安!”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偏偏沈闻非还不能把他怎么样。
沈闻非咬了咬牙,说:“那五哥觉得……”
“臣愿查清此事,为陛下宽心!”
其实高隋没什么,要紧的是机隐处。还有,沈闻非隐隐觉得,这件事跟贺云沉又脱不开的关系。
毕竟之前,天牢可是贺云沉的地盘。
而且抄家当晚,贺云沉至晚方归……
“那好吧。”沈闻非道,“有劳五哥了。”
“臣,领旨。”
宝华殿。
贺云沉从蒲团上直起身来,看着眼前的牌位。
耳边尽是渺茫的诵经声,贺云沉定定地看了很久,才从蒲团上站起来。
常春守着一旁,见贺云沉起来,迎上前去给人披上了大氅。
“我不冷。”贺云沉看着常春,说,“你出去看看,外面雪停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