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好冷。”沈闻非给贺云沉扯了扯被子,伸手牵住了他的手。
这样的触碰还是让贺云沉心头一颤,他一直低下头,避开沈闻非的目光。
“我让他们给你送了你爱吃的酥饼,特地让御膳房做的小小的,你爱吃的乳糖馅儿,吃了几块?好吃吗?”
“……好吃,”贺云沉抬起眼睛,看着沈闻非,轻轻扣住他的手,“陛下。”
沈闻非有些孩子耍赖似的,捧着他的脸就亲了过去。他手指跟嘴唇还是有些冷,蹭在贺云沉的脸上,后者闭上眼睛,任凭人咬了一口。
“说了不许再叫我这个,”沈闻非还是捧着他的脸,额头贴着他的额头,蹭了蹭,“叫我名字,云沉,我要听你叫我名字。”
贺云沉不明白沈闻非这么做的意义,也不知道他这样一时兴起能支撑多久。
幸亏他不用他支撑太久。
贺云沉舔舔嘴唇,跟前几天似的,声音很小地:“闻非。”
沈闻非这才高兴起来,又亲了亲贺云沉。他觉得手心里的人一下子就瘦得可怜,像一株冻坏了的花草,怎么都养不好。
贺云沉让他瞧得低下眼睛,耳朵也被人夹在指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沈闻非说:“我命人在修整正阳宫了。”
“正阳宫太久空着,里面的亭台也都是些之前的样式,太老旧,也破败了,”沈闻非拉过贺云沉的手,摩挲着他的手腕,“我自己画的花样,到时候种什么花草,我们一起看看。”
贺云沉听着,总觉得难过。
“闻非,”贺云沉反手拉住沈闻非的手,看着他的眼睛,“我有件事想同你商量。”
“你说,”沈闻非眼睛亮了一下,抱着贺云沉的手臂紧了紧,“我都听你的。”
“我想,想去宝华殿看看。”
沈闻非心口一滞。
“我心里实在放不下,”贺云沉拉着沈闻非的手,又垂下眼睛,“昨天梦里,我又……”
“好。”
贺云沉怔怔。他编想的理由还没说完,没成想沈闻非就同意了。
“等外面雪停一停,”沈闻非看着贺云沉的手,摸他指上掌心里的老茧,“我陪你一起去。”
第四十六章 破绽
贺云沉心里酝酿着一个秘密。
他坐在软轿中,手被沈闻非捂在手心里。离宝华殿越近,他们两个人的心就越紧一分。
贺云沉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想开了,心里也明白,那个孩子不过他腹中一捧血,幼子根本不会知道痛也不会有任何感觉,他这么告诫自己劝慰自己,好不容易从心痛中爬出来些,现在又一次无法自控。
沈闻非能感知到捂在手心里的手越发冰冷,甚至开始微微冒汗,但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都于事无补。
丧子之痛,已然成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冰天雪地,沈闻非不奢望贺云沉向之前那样爱他,只希望他能好好留在自己身边,只是留在自己身边。
等落了轿,贺云沉得撑着沈闻非的手才能站起来,听见里面隐约渺茫的诵经声和香火味,他的手像雪一般冰凉。
“云沉。”沈闻非低声叫他,“你要是不舒服,我们就先回去。”
贺云沉嘴唇动了动,还是往宝华殿中走去。
皇太子早夭,皇城周围的高僧全都被召集起来入宫诵经,为皇太子超度祈福。贺云沉站在他们面前,眼中没有任何,只有那块灵牌。
他站得远,不敢凑近去看上面的字。
他的孩子还太小,他还没来得及取名字。至于沈闻非给他定了什么封号,贺云沉不想知道,他至今仍在逃避这个皇宫给他的一切。
痛苦也好荣耀也好,贺云沉什么都不想要了,什么都不想再管了。
包括沈闻非。
沈闻非看着贺云沉噙着泪的眼睛,握着他的手,什么也没有再说,只是陪着他静静地站着。
香火缭绕,贺云沉在冬日里和他唯一的亲人告别。
外面又开始下雪了,宝华殿不比御书房暖和,沈闻非怕贺云沉受冻,揽着他往回走,刚出了殿门,贺云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被沈闻非一把横抱起来。
“陛下!”
“又叫错了。”沈闻非吻吻贺云沉的鼻尖,快步走到软轿旁,把他抱着放进去,“下次再错可就要罚了。”
贺云沉看着他,拉住了沈闻非的手。
这种主动的亲近为数不多,沈闻非惊喜又珍惜,拉着他的手亲了亲,连起轿时晃了下都搂住贺云沉,好像这点轻微的晃动就能伤到他似的。
“闻非,”贺云沉每次叫他的名字声音都很轻,他的手被沈闻非捂着,他看着那只手上突出的青筋,说,“我心里难受,以后能多来宝华殿看看吗?”
“当然,”沈闻非现在对贺云沉无有不依,“我有时间了就陪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