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常恩在外面通传,“请陛下进粥。”
沈闻非平复了一下气息,看着哆哆嗦嗦穿衣服的贺云沉,恨恨咬了下牙,撩开衣袍,“过来,”他有些气急败坏地,“还不来善后。”
贺云沉在他面前始终是温顺的,沈闻非心潮起伏地看着他漆黑的发顶,贴着他后颈的手忍不住收紧。
等一切结束,贺云沉给沈闻非理顺禁步,仰起脸来,“陛下,林眠春若是能救,想必能收收林梅静的心。”
“用不着。”沈闻非一口回绝,“若是想收他的心,从一开始便收了,昨晚就是为了敲打他。若他是个明眼的聪明人,今日便会自己请辞,不然的话,”沈闻非笑起来,“朕还有的是恶心等着他。”
“可是……”贺云沉道,“那林梅静毕竟是礼部尚书,又是群儒之首。他为人迂腐,陛下敲打几下也就罢了,何苦彻底撕破了脸呢。”
更何况,那林眠春确实无辜。
“朕就是要拿林梅静开刀。”
沈闻非正色道,“从圣祖爷以来,朝中文人酸腐之气盛行,清谈,论辩,纸上谈兵,呵,诗文书卷倒是不少,但南有南昭,北有结匈,强敌虎视眈眈,难不成兵临城下之时,这群书生在城前踱七步成诗就能抵御外敌不成?”
贺云沉听到这儿没忍住笑了,沈闻非瞪他一眼,接着说,“重文轻武,不是长久之计,那林梅静正好,朕已经登基他还明里暗里地袒护帮衬着赵王,他是群儒之首又如何?林眠春只是一个教训,再让朕逮住,可不是流放这么简单。”
贺云沉原本以为只是朝廷纷争,没想到沈闻非想的更加长远,他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皇帝,说,“陛下目光长远,那群臣下知道了,一定会更拥戴陛下。”
“你指望那群腐儒?”沈闻非冷笑,“你以为他们为何愿意拥护赵王?”
贺云沉一愣:“定是赵王不臣,笼络人心。”
“是有这个原因,那群人拥戴他,不止是因为他会做那些表面功夫,更重要的是他比朕虚长几岁,早上几年。”沈闻非流露出的那种厌恶让贺云沉心惊,“一个卑贱的郎君之子罢了,他算个什么东西。”
瑾娴苑。
“美人,”玉玲看了看早就准备好的早膳,又看了看呆坐不动的刘美人,叹了口气,“美人,昨晚您一夜没睡,不如用过膳之后早早歇息了吧。”
“……殿下交代的事没成,我怎么睡得着。”刘美人一双杏眼里布着淡淡的血丝,“陛下呢?早朝还没散?”
“奴婢派人去打听了,说是今日陛下在朝上议昨晚的事,林尚书在宫门口跪了半宿,早朝的时候,憔悴得快不像样子了。”
“……他也是糊涂。”刘美人蹙着眉头,“救女心切,也不想想怎么留得青山。殿下呢?”她扭头看过去,“殿下如何了?有没有受到责难?”
玉玲摇摇头:“奴婢不知。”
刘美人肩膀塌了下来:“不知道殿下会不会……”
“殿下吉人天相,必不会有事。”玉玲低声道,“美人与其担心殿下,还是多想想怎么替殿下分忧。”
刘美人愁眉不展:“我能怎么办,机隐处动手,谁能囫囵着个儿出来。”
“昨天这件事这么大,想必现在对殿下而言最重要的,就是林大人。”
“殿下传话过来确有此意,”刘美人想了想,抬头看着玉玲:“难道,关窍在于林眠春?”
“美人是想……”
“若是能把林眠春救出来,想必定能宽慰林尚书,他定会更扶持殿下。”刘美人笑起来,“对,要救林眠春,林眠春……”
“可是,”玉玲抿了抿嘴,“那可是机隐处,美人,咱们身在深宫,怎么救啊。”
“美人,”一名婢女提着那盏纹龙描金的宫灯走过来,屈膝行了个礼,“这盏宫灯如何处置?是交付给贺大人,还是……”
刘美人看着那盏宫灯,心里突然闪过贺云沉的脸。
“……自然是要交付,”刘美人笑了,“玉玲,你去找贺大人。”
“是。”
林梅静昨天已经跪了快要一个晚上了,整齐斑白的鬓角已经有些散乱,本就沟壑不平的一张脸上更是添了疲色。如今他又跪在宣事殿上,为了他唯一的女儿。
“林卿这是何苦,”沈闻非话说的柔软,但是一动不动,“来人,快快把林卿扶起来。”
“陛下!”林梅静摘了官帽,“求陛下体恤啊陛下!”
他哽咽着,老泪纵横:“老臣只这一个女儿啊陛下!”
沈闻非叹了口气:“刚才刑部已经把陆荃的案子禀了,陆家上下罪行嚯嚯,国纪法度在上,朕也是没有办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