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若是朝廷重案,定是会先交付机隐处,再分付有司。换句话说,只要有什么问题,沈闻非只会交给贺云沉,可现在却例外了。
这是为什么?
“你起来吧,”沈闻非忙着写折子,没看到贺云沉眼中翻滚的情绪。“眼下韩雪为即将入京,你和内务府做好准备没有?”
“做好了。”贺云沉努力把心中杂念抛诸脑后,“按照旧例,韩雪为入京后,安置在皇城内宁安府,吃穿用度皆按郡王礼制。宁安府已经安排好了,都是机隐处的人,不会出岔子。”
“嗯。”沈闻非点点头,“你拿着这封折子去刑部,把案子交给高隋。”
“……是。”
贺云沉接过那封折子,转身走了两步,犹豫一会儿,还是问,“陛下何不……让臣督办此事?”
“嗯?”沈闻非抬头,“你说什么?”
“臣有信心督办好此事,”贺云沉请旨,“请陛下恩准,由臣督办。”
放到别人身上,沈闻非下一步就是翻脸了。
什么差事,给你了,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抢来。你要干什么?不把皇命跟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还是要居功自傲?
但是眼前这个人是贺云沉,沈闻非就不这么想了。
“怎么?”他甚至笑了笑,“还嫌自己身上功劳不够?舍不得分给高隋?”
“不是,”贺云沉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自己那种“要事之下我才是陛下的第一选择”的龌龊心思说得合理些,他正想着,沈闻非开口道,“过来。”
贺云沉就到沈闻非身边去,让人搂到腿上坐。沈闻非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说,“你能发现这件事,帮了朕大忙。”
贺云沉心里稍微雀跃了些,看着沈闻非,又垂下眼睛,“为君分忧,是臣的本分。”
沈闻非亲了亲贺云沉的耳朵。
眼下皇帝陛下搂着人,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他现在考虑贺云沉,竟然优于那些朝堂政事。而且也不打算改正。
可真了不得啊,贺大节度使。
这句极为亲昵的调侃在沈闻非嘴唇边儿滚了一圈儿,没说出来。
——省得他恃宠而骄。
皇帝陛下如是想。
“韩雪为就要来了,这也算是大事,办得好了,朕给贺卿头号的功劳,”这几乎就是在哄了,就连贺云沉都觉得惊讶,“这样行了么?嗯?”
哪还能不行呢?
这样的语气,再加上印在额头上的吻,贺云沉半边身子都酥了。
第十九章 鸿门宴
越州知府独子于秦楼楚馆被杀这件事,很快就传了出来,朝野上下议论纷纷,赵王几经安抚,也劝不住杨普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毕竟是独子,单传的一根独苗苗,杀子之仇,哪能这么轻而易举地烟消云散。
赵王又气又急,在府中来回踱步,怎么想都只有一个办法。
“李道经李大人也是只有一个儿子,”婉音叹了口气,“如今骤然出事,一夜白头,若是让他舍弃自己的独子,怕是很难。”
赵王一脚踢翻了黄花梨木的矮几。
“真是个糊涂东西!”他又气又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婉音,你说本王这段时间是怎么回事!事事不顺!先是那个陆荃跟林梅静,现在又是李道经跟杨普堂,哪次都是伤筋动骨,这样下去可怎么是好。”
“……殿下怕是中了圈套。”
赵王蓦地转身:“圈套?”
婉音蹙着眉头,站起身来,“殿下,从一开始的陆荃私设赌坊案,到现在的妓馆杀人案,哪次不是皇帝受益而您却伤筋动骨。”她摇摇头,“机隐处不愧赫赫威名,确实厉害。”
“……又是贺云沉。”赵王脸色阴沉得厉害,“哪儿都有这个苍蝇!”
“殿下也不必过分气恼,”婉音搂住赵王一只胳膊,说,“眼下之际最要紧的,是脱离危局,不能被那两个拖下水啊。”
“这是自然,”赵王缓了口气,“今年的朝臣调度进展颇缓,好几个地方官员的孝敬还没到本王手里,本王已经下令,让他人接手,不会扯上关系。”
婉音点点头:“那就好。”
“婉音,依你之见,李道经跟杨普堂,本王帮谁?”
“这……”婉音想了一会儿,摇摇头,“一个是位高权重的一品内阁大臣,一个是盘踞富庶之地的地方要员,无论谁折了,都是大事。以婉音之见,殿下不如走招险棋。”
赵王看着她:“你的意思是说……”
婉音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赵王头痛地捏了捏鼻梁,“看来,只能如此了。”
“不过殿下也该吸取教训,”婉音说,“那个贺云沉实在是肉中之刺,殿下还是尽早拔除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