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殊走到书桌前，将纸笔递给万金：“你可能大致画出紫荀草的样子？”
万金转了转眼珠，拎着尾巴往砚台中一蘸，在白纸上描画起来。
前夜，凌云山
应十七已经悄悄跟了暮闲庭十几日，却半点没找到他与魔界有联系的证据，夜已深，他拖着疲惫的身躯，从长熙殿转回弟子居，长久以来一无所获让他不由对自己产生怀疑，他脚步极慢，想一点点理清思绪，等回过神，竟来到了初行院，这是玄渊峰初级弟子的住处，身为门派师兄应十七已经很久没踏足这里了。一片寂静中，两人的争执格外清晰，他心中烦闷，正借此机会给新弟子教教规矩，走近了一听，却突然发现这争论与自己有关。
“胡说，应师叔向来看重自己的机关，怎会将它毁成这样。”
“可是它真的很像应师叔的作品啊，你看这雕工这线条，除了应师叔还有谁能做到这样？”
应十七认出其中一个熟悉的声音，他是今年新入门的弟子，对机关术很感兴趣，一直跟在自己身后问东问西，也就是这两天因为查案的事冷落了他，这小兔崽子几天不见连自己的东西都会认错了？
他手指轻扣，懒洋洋对立面喊了声‘开门’。
李小原看到自己崇拜的师叔站在门口，拘谨地起身行礼，脸色涨红，封言略沉稳些，也恭敬地朝他拱手。
“大晚上饶人清净成何体统，什么人偶能让你们认错，来，给我看看。”
小原低着头双手捧上一只人偶，那偶身躯残破，裂口处被重新补过，虽然上面的补丁生疏笨拙，但完好的部分刻工细腻神情宛若真人，一看就是出自大家。
应十七呼吸一窒，努力镇定心神：“你是从哪得来的。”
“弟子、弟子是在杂物居捡的，它裂成了好几块，弟子悄悄修补了一月才变成现在的样子。”应十七明显感到自己的血液加快，脑袋也一点一点发晕，这人偶他再熟悉不过，这是洛殊亲自找他讨要，他用了上好材料又亲手刻了半月后送给洛殊的礼物，他手下用力，人偶从中央裂开，内部软木上交错着的深浅不一的划痕和咒术痕迹，洛殊曾给他说自己常受梦魇之困，自己就用了这特殊的红木，最为安神静心，有镇魂之效，换而言之，它也是禁锢神魂的上好媒介，自己对暮闲庭的怀疑也是自洛殊劝导后才开始……
应十七的异常举动把两位弟子吓了一跳，看见他面白如纸，小原也不敢讨回自己辛苦补救的人偶，关心道：“应师叔，你没事吧。”
应十七把人偶收进怀中，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这个我先拿走，改日做个新的给你。”
他健步如飞，一路冲到初廷殿殿门，此时夜色已浓，他跑到敏华屋里，把人从被子里拉了起来。
“谁啊大半夜扰人清静！”甜梦正酣却被猛然打断，敏华从床上蹦起来就想开骂，一看到应十七硬生生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捂着嘴装作打哈欠的样子，颇为无奈：“怎么这个时候来找我，十七师叔是有什么事？”
“你可还记得我送给你家尊上的那对人偶？”
敏华点头，这礼物就是他送到尊上手里的，因为盒子特别漂亮，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那人偶有些瑕疵，你替我取出来我改一改再送回去。”
敏华迷迷糊糊点了点脑袋，又突然闪过一丝尴尬，不好意思说道：“额……十七师叔莫要生气，前几天雪团调皮不小心把人偶抓坏了，尊上已经教训过它了。”
看到应十七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敏华连忙表达了尊上的悔恨之情，努力弥补，却见他挥了挥手，失魂落魄走了出去，敏华撇嘴，看了眼自己撬坏的门锁，欲哭无泪。
应十七只觉心里烧了一团火，几个巴掌火辣辣打在他脸上，他想起之前自己还对洛殊说起怀疑，商讨对策，为何那时洛殊如此笃定此时与暮闲庭无关，原来他才是真正的凶手！用自己的东西去杀人，还装作一副全然不知的样子，看自己为此事奔波，是把自己当做跳梁小丑来戏弄吗？！
看到自己那副模样他肯定在嘲笑自己有多愚蠢吧，一个捕快却对真正的人犯掏心掏肺，全然信任，可笑！应十七心头的火越烧越旺，他颤抖着召出飞剑，一刻也不能忍耐地想赶到罗山派拿出证据，公布真相。
长剑晃悠悠漂浮在空中，没等他踩上去，又像一块凡铁无力地跌在地面。应十七只觉身后突然多出气息，他猛一回头，暮闲庭一身白衣，气度悠然，目光落在十七手中的残偶上。
“夜色已深，应师弟准备去往何处？”
温润清朗的男声落在耳中多了几分难以言明的诡谲，星星点点的凉意从后背爬起，洛殊是凶手，但暮闲庭也不可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