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来得匆忙,下次再补见面礼。”
知道暮闲庭也让自己收下,芽芽点头:“谢谢洛殊哥哥~”
洛殊越过纱窗,看到小姑娘坐在暮闲庭的膝头,一手高高举着蜜饯,暮闲庭笑着低下头,眉目间洒满了阳光。洛殊突然就想到了自己和师父,希望事实真如师兄所言吧。
回到初廷殿时,舒颜不在屋内,也不在书房,她盘膝坐在冰凉的地上,膝上是一把老旧的长剑,剑鞘上的玉石依然温润,只是周身却依然留下了岁月的痕迹,裂纹横亘剑身,几乎将它拦腰劈断,舒颜的指间一点点从剑身抚过,她想起了那个雨夜,那是洛殊受了伤,身上带的也是玉决。
她望向白色的墙壁,上面有挂着一把古朴长剑,远远看着便展现出一种威严气势,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它还划破了自己的手,落在其他人手中时也是一副不服气的大爷模样,也只有遇上洛殊,才略微乖觉一些,上界不比凡间,兵刃重要毋庸置疑,而那天洛殊只带了玉决,却没有带绝涛,这是为何?
舒颜知道,洛殊向来看重玉决,迦叶城一战后,玉决受损严重,就是请再高明的工匠也无力将其修复如初,自此以后,玉决与其说是一把武器,不如说是一件藏品,那天既然用了玉决,一定有什么原因。
看见慢慢靠近的白色人影,舒颜把长剑放在一旁,她眼里染上一丝担忧,上前拉着洛殊的半边袖子。
“我记得前几天你受了伤,伤还好吗?”
洛殊下意识看了眼腰腹,季无修留下的伤药效力非凡,再加上这段时间的静养,那伤早就无碍。他心情爽朗说明了自己的情况,却被舒颜一路拉到床帐,放下床帘,把两人封闭在小小一方天地。
“…师父?”洛殊有些脸红,却见舒颜慢慢朝他靠近,声音很轻但又重重扣响了他的耳膜。
“洛殊,那个晚上你带着玉决…去做了什么?”
飘远的思绪被这句话拉回,他乖巧坐在床上,直直看着舒颜的眼睛,语气平和字字清晰:“……我杀了忘尘与中光。”
“为什么?”舒颜眉间一跳,没想到这两人竟真是洛殊的手笔,她压下心里的讶异,掀开帘子谨慎地看了看周围,清新的空气灌入,洛殊忽略掉微红的耳廓,声音清冽。
“师父放心,周围没有别人。”
“洛殊,我相信你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你这样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为什么?”
洛殊垂眸,眼里的光芒也一点点变暗,“槐溪山发生的地动并不是天灾……”
忘尘与中光在上界颇有名望,他们两人虽然差了一辈,对于力量都有一种执着追求,每每打斗之时都追求酣畅淋漓,一次比试中,两人互相欣赏结为忘年之交。
一百五十年前,这两人第一次踏入灵剑峰,想与前任掌门澜钦讨教剑法,澜钦作为一派之长,没有随意与人切磋的道理,因此每次上门都交由暮闲庭安排。那天,洛殊遇见暮闲庭带着两陌生男子前往校场,听到两人的名字时洛殊如坠深渊,他的身体与灵魂彻底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将这两人死死刻进心里,恨不得将其剥皮抽筋,身体却保持着名门弟子惯有的仪态,甚至比往日更为恭敬有礼。
见到季无修之子,两人颇为兴奋,竟提出与洛殊进行小小切磋,只比剑招不用灵力。暮闲庭几番推脱不过,只得与洛殊一起上场。
“随便打打就是,莫与他多作纠缠。”暮闲庭无奈拔出长剑,悄悄叮嘱。
洛殊修为尚浅,而暮闲庭又心有顾忌恪守礼仪,反观忘尘、中光二人,豪放不羁不拘礼数。忘尘虽得一风雅道号,奈何本人体型健硕,作风粗犷,中光灵根为火,更为暴躁,往常与暮闲庭比试总觉束手束脚施展不开,如今多了一个洛殊,剑露锋芒势如破竹,又没有长幼尊卑的顾忌,竟也燃起了几分斗志。
那一战打得极惨,暮闲庭在床上躺了一月,洛殊则是三月,记得他在床上修养时,暮闲庭还拿了许多伤药补品,说是两位真人一时失控,过意不去给两位赔礼。
“唉,这两个麻烦当散修时就潇洒自在恣意妄为,后来进了罗山派也没学会收敛半分。”
后来那些补品怎么了?洛殊记得暮闲庭把那些东西全都扔了,此战后也一改往日温和作风,连之后几次拜访也都拒了。
那时的忘尘与中光就像一团火焰,不可一世,如烈日朝阳,其实在他们眼中,不说普通百姓,就连自己、或是暮闲庭都不被他们放在眼里吧。
但是那个雨夜,在面临死亡威胁时,原来他们也会像凡人一样惊惧害怕,痛哭流涕,他们倒在地上,鲜血从口鼻里溢出来,呀呀发不出声音,眼睛因愤怒爆开,一片赤红。他就静静站在远处,看他们像挑去筋骨的臭虫一样挣扎蠕动,然后狠狠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