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这不是典型的吃力不讨好嘛!
裴时清却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回头看他一眼:“你不许多嘴。”
息邪难得反驳了一句:“公子和棠姑娘分明互相倾慕,又何必让棠姑娘误会公子,生了心结?”
檐下白雪皑皑,肩披大氅的青年忽地一笑:“心结?”
细雪纷纷,清寒之意笼上眉目,平添几分寂寥。
裴时清声音也淡:“说来的确是我太过贪心,若无爱慕,又何生心结,若无爱慕,又怎会让她一次又一次陷入险境之中?”
息邪心中一惊,还未来得及细细琢磨裴时清话中含义,裴时清已经岔开话题:“上京已乱,老师那边应当马上会有动作,你且做好准备。”
息邪神情一凛:“是。”
入夜时分,又下起雪来。
雪花扑簌簌落下,一院寂静无声。
棠梨早早在侍女的服侍下用了饭,躺在榻上修养。
河水刺骨,她又落水太久,被救起来之后昏昏沉沉烧了两日,才醒了过来。
生死之间走过一遭,如今棠梨连指尖都透着倦怠。
屋里烧着银骨炭,淡淡的药香也沾染了几分暖意。
棠梨倚在榻上看雪。
白日里啄食柿子的鸟雀也没了踪影,只剩一轮孤寂清冷的圆月挂在漆黑天幕上。
满室寂寥。
她拥着被衾,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的冷香。
棠梨微微出了神。
她知道自己早上耍小性子了。
上京本就是局势瞬息万变的时候,他却千里迢迢赶来这里救她,甚至也潜入冰凉刺骨的河中。
他们分明已经许久未见,然而在看见他的那一瞬,她却如此冷落他。
换作任何人,想必都不会好受。
她既然知道他身份特殊,便该对他的举动表现出更多的包容。
无论是他悄无声息将她送走,还是如今冒着风险千里迢迢来救她……
可是她还是止不住的难过。
说好要结心的人,又怎能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转手将对方推开,只留自己直面一切?
她要的不是被他护在羽翼之下,她要的不是他刀尖行走时她却安居一隅享受。
哪怕棠梨知道自己的力量很微薄,可是她也想……尽可能帮助他,站在他身边。
棠梨的指尖轻轻摸了摸被子上的绣花。
那花的形状像极了同心草。
“同心草……”
棠梨轻轻念了出来。
原来他当时制成书签送她的那一朵……就是同心草。
那些郁积于心的情绪忽然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原来在那个时候,他便已经在默默告诉她。
彼时她尚有婚约在身,而他……是她名义上的先生。
那些隐藏在无言之下的情愫,忽地在这个雪夜摇荡心旌。
棠梨一把掀开被子,赤脚下了地。
他们之间,总是隔了千山重重,如今好不容易能在一起,她又为什么还要计较那些细枝末节呢?
然而双脚刚刚触上冰凉的地面,便有一道淡淡的影子投到了窗棂上。
棠梨猛然停住脚步。
那人脚步极轻,步子极慢,似乎是不想吵醒房间里的人。
他颀长的身影如同流动的雾气,慢移的云,最后定格在某一处。
月光将他的影子勾勒得清晰。
棠梨的目光划过他如山峦起伏的侧脸线条,如修竹笔挺的背脊,唇角渐渐溢出一丝笑来。
他似乎侧耳倾听了一瞬,抬起手,在窗台上放下什么,然后悄无声息离开。
棠梨心念一动,匆匆推开门!
廊下已经积了薄薄一层雪,月色在裴时清眉眼间镀上一层清辉,他整个人犹如踏雪而来的谪仙。
他站在回廊尽头,衣袖随着寒风微微摆动。
棠梨一眼便看到了那枝放在窗台的梅花。
她提起裙摆,随手抓起梅花,匆匆朝他奔过去。
风弄衣带,满袖盈香。
她在他面前站定,扬起头,眼波潋滟:“裴先生。”
裴时清凝望她片刻,忽然弯腰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棠梨受惊,吓得低低呼了一声。
裴时清却已经抱着她进了屋。
裴时清抱着她走到床榻坐下,直到他掏出绢帕,捧着她的玉足细细将沾染的碎雪擦干净,棠梨才回过神来。
他的手指温热,轻轻擦掉她足上沾染的雪泥,叫棠梨脸颊都染上薄红。
“裴先生,脏……”
她试图缩回自己的脚,裴时清却用了点力气抓住她的脚腕,细细地替她擦拭。
少女的脚趾圆润可爱,透着淡淡的粉色,被裴时清修长的手指捉住,局促的缩在一起。
他却浑然不觉,展开绢帕,仔细地拂过每一处。
脚心传来些微痒意,让棠梨忍不住往他怀中缩了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