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旋即叹了一口气:“这是自然,我原本也并非无理之人,只是渊儿那孩子……实在让我伤怀,他将你如此周密地保护起来,竟教我不知是不是也在提防于我。”
棠梨轻笑一声:“您这话说的不对,裴大人既然是您的学生,又怎么会提防自己的老师呢?”
“至于他将我藏在那个宅子里……”
棠梨眼睫微颤,却是不肯再说。
徐怀忠仔细观察着棠梨的表情,对方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恹恹地说:“我累了,想歇一歇。”
徐怀忠见状起身,漫不经心说:“那你便好好歇息,等渊儿来了,我自会让你们见一面。”
哪知棠梨发出一声轻嗤:“不必了,他囚我数月,棠梨知他身份尊贵不敢讨要说法,如今换个地方呆着也不错。”
她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只盼事情尘埃落定之后,裴大人能放我归家。”
徐怀忠眸光一凛:“你知道他的身份?”
棠梨很是奇怪地看他一眼:“我若不知道他的身份,他又怎会把我囚禁起来?”
棠梨定定看着他,忽然笑起来:“师祖不会当真以为他是对我情根深重,将我视为软肋,才把我藏匿起来的吧?”
徐怀忠微微眯着眼,似在斟酌她的话。
少女忽然伏案大笑,笑着笑着竟流出泪来:“您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么?”
“是在青楼里,我扮作他身边的风月女子。”
棠梨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一片凄哀:“我有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但却在成婚之前失了清白,原以为走到这步路,只要我退了亲,安安心心跟着他,日后也可在他身边谋得一二名分。”
“但在我不小心窥到了他的秘密之后……”
棠梨冷笑一声:“您既然是他的老师,岂会不知他的秉性?”
“他这个人,疑心病重,偏偏又背负深仇大恨……怎会愿意枕边之人知道他最深的秘密?”
“他如今不杀我,不过是还残存几分情愫罢了。”
“他将我囚于那处庭院,让我与家人不得相见,视我为禁.脔……倒是先将我对他的几分情意消磨殆尽。”
“师祖,你应当也知道我虽出身微寒,比不得他满门勋贵,却也是书香世家。我爹爹自幼教导我们兄妹人不能堕了风骨,可如今我却自甘委身于人下……实在已经无颜面对家人。”
她的语调忽然变得一片森寒:“如今呆在那庭院之中,不过是想看一看昔日谢家世子……到底能不能得偿所愿?”
棠梨自嘲一笑:“若是他败了……说不定我还有重新为人的机会。”
沉默良久,徐怀忠终于开了口:“倒是没想到你居然有这份隐忍。”
他似笑非笑瞧着她:“但你同我说了这么多……就不怕我替渊儿先将你杀了?”
棠梨啼笑皆非:“我虽比不得你们运筹帷幄,搅弄风云,却也不是个傻子。”
“师祖……其实对他也心生提防吧,否则又怎会把我捉过来当筹码,好让他乖乖听话?”
徐怀忠认真打量她,旋即笑起来:“我如今算是知道那孩子为何会独独对你倾心。”
“你放心,他所谋之事只会成功,不会失败。”
棠梨反问:“这对我而言是个好消息么?”
徐怀忠大笑道:“可怜渊儿,一腔痴情错付,竟弄巧成拙……”
“我答应你,事成之后,留你一命,放你自由。”
棠梨朝他行了一礼:“那棠梨……便提前谢过师祖。”
他看她一眼,笑着扬长而去。
棠梨这才脱力般靠到软榻上。
她闭眼长长吐了一口气,才惊觉后背都已经被冷汗湿透。
第84章 缰绳
◎若无缰绳,野马必死◎
往日苍劲的青松被皑皑白雪覆盖, 雪园一片茫茫雪色,倒当真地如其名。
伊尔立在屋檐之下,双肩落满了雪, 正看着一只苍鹰展翅滑过苍穹。
“大人,抓到一个刺客。”
雪园乃歃血阁其中一个分营地的事并非秘密,时常有骚扰之人,伊尔并不奇怪, 只是慢慢回头。
那刺客戴着一张鎏金面具,被按在地上, 一席玄衣被长剑挑得破破烂烂, 血污了满地白雪。
伊尔皱了下眉:“把他面具取下来。”
那人忽然发出剧烈挣扎,下属狠狠踹他一脚:“老实些!”
他伸手揭下他的面具。
少年挣扎着去抢那张鎏金面具,下属却转手便将面具扔到雪里。
他发出野狼一般的嘶吼, 挣开下属, 扑向雪地, 小心翼翼将面具捡了起来, 掸落上面的雪沫。
几息之间,凌乱的长发下露出一张略略有些苍白的脸。
伊尔先是注意到他脸上的刺字, 铁骑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