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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长街角,长公主半倚在马车里,往日娇艳的面容笼上几分阴郁之色。
侍女跪坐在软毯上,替长公主剥着葡萄。
晶莹剔透的果肉堆在琉璃小盏中,煞是好看。
侍女将银签递给长公主,柔声道:“殿下,裴大人许是有事耽搁了,您先用些葡萄吧。”
长公主睨她一眼,忽然一把夺过银签,往她脸上一掷:“他是你什么人,你竟也要为他说话!”
银签锋利,划过侍女的脸颊,留下一条淡淡的血痕。
侍女浑身颤抖匍匐在地,不停求饶:“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长公主胸口起伏,头上金簪摇晃,恶狠狠瞪着她。
自从她得知真相后,越发暴躁易怒。
一对奸夫淫.妇,竟将她诓骗了十几年,还让她鞍前马后为那奸生子绸缪?
她恨不得现在就把那蠢妇剥皮抽骨!
她不好过,底下的人自然更不好过。
就连孙朝洺近日里都不敢触她的霉头,偏让这侍女碰上了。
长公主睨着抖如筛糠的侍女,眼睛里划过一丝狠辣,正要开口,忽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
“殿下,恕下官来迟。”
长公主掀起车帘,只见裴时清一身官服,双手作揖立在她的马车外。
长公主哼笑一声:“裴大人如今也是大忙人,竟叫本宫好等。”
裴时清淡淡道:“陛下有事相商,一时间拖得久了些,还望殿下赎罪。”
长公主眼眸微亮,打发跪在地上的侍女:“下去。”
侍女知道自己侥幸得了一命,连忙佝偻着身子退下。
长公主扶了下头上金簪,笑着对裴时清说:“方才等大人等得有些心焦,一时失态了,大人多多包涵。”
裴时清笑了下:“自然不会,公主请。”
长公主目送着他上了另一辆马车,一时有些好奇,这裴时清要带她去哪里?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沿着街缓缓行驶,不多时,到了一处偏僻的宅院前。
长公主下了马车,随着裴时清一路往宅院中走。
裴时清一言不发,长公主也不明白他今日邀自己来到底是作何打算,只好敛了心思跟着他走。
待到跨过一座拱桥,不远处的荷池霎时映入眼帘。
荷池旁立着一个身着玄色衣袍的男子,闻声回过头来。
长公主看清那人的一刹,脸色苍白如雪,浑身发颤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
侍女扶住她的那一刻,长公主眼眸中迸发出滔天怒意,正要气势汹汹往前走,忽地被一道声音打断。
“殿下,且再看一看。”
那声音如同朔风吹雪,激得长公主轻轻一颤,她瞬时清醒过来,再度仔细看去,却发现荷池边的男子,和驸马只是有七分相似。
只是方才那场景分明像极了她与驸马初遇,这男子又穿着与当时驸马类似的衣裳,心神大乱之下,长公主才会认错人。
长公主回过神来之后,生出几分恼怒:“不知裴大人绕了这么大个弯子,竟是为了愚弄本宫?”
裴时清似笑非笑看着她。
长公主也并非无脑之人,盯着他,一点一点压住自己的怒气,问:“裴大人到底是作何打算?”
裴时清朝着玄衣男子招了下手,玄衣男子走过来,朝两人行礼。
长公主又仔细看了他两眼,发现此人的确有几分驸马的神韵。
若说这男子的长相只是有五分相像,那他的一举一动则硬生生给自己多添了两分相似。
长公主越打量越发觉得心惊。
最后她竟是脱口而出:“此人乃是你精心调教过的。”
裴时清笑而不语,却只是淡淡立在拱桥边:“殿下看此人如何。”
长公主后背发寒,心道此人果然是深不可测,若不是今日看到一个以假乱真的假驸马……她都不会想到他竟早早便开始绸缪。
她忽然前所未有的笃定,谢家之仇,必能得报。
这盟友……倒是交得值。
于是长公主正色道:“甚好,若是像今日这般远观,倒真与那人相差无几。”
裴时清点头:“如此甚好。”
他似是不经意般问:“殿下可还记得,驸马会因一物起疹子?”
长公主愣了下,脸上浮现出怅然之色,她苦笑:“怎会不记得。”
驸马不能靠近茼蒿,若是被茼蒿近身,会立刻浑身起满疹子,高热不止。
因此他十分讨厌茼蒿,公主府里因为这个原因,向来是不允许茼蒿出现的。
裴时清点头:“殿下有所不知,太子殿下,也不能沾惹茼蒿,否则会浑身起疹子。”
长公主瞳孔一缩。
随即她冷笑道:“是么。”
万万没想到,洺儿没随他爹,倒叫那奸生子随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