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提笔为画中的海棠添上第一抹淡红,不咸不淡道:“以他的性子,会愿意为花魁作诗么?”
他是那样一个古板的人,哪怕不为名声考虑,当面拒绝一个美人的请求……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做不出来。
秋月见她早就猜到了,瞬间觉得没意思:“还真被小姐说中了,据说当时花魁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问他是否愿意给自己做一首诗?”
“陆公子没有丝毫犹豫,便拒绝了那花魁,当时场上许多年轻公子忿忿不平,还有人骂他清高……”
“但陆公子说了一句话,让那花魁不仅不恼,还朝笑着说这是她听过最好的夸赞。”
棠梨这下倒有些好奇了,她问:“他说了什么?”
秋月见她终于好奇了,反而卖起关子来:“哎呀这我就不知道了,小姐要想知道,向旁人打听打听。”
棠梨见她调皮,伸手往她腰上掐了一把,惹得秋月高声尖叫。
秋月连忙认输:“小姐!好小姐!我不敢了!”
棠梨放开她,她慢慢直起身子,咳了一声,一板一眼模仿:“陆公子说,姑娘于曲艺上登峰造极,乃造物者之无尽藏也,俗人不敢妄论。”
棠梨慢慢落笔,唇边却扬起一点弧度。
好一番说辞,既捧高了那花魁的技艺,又让自己干净脱身,难得的两全之法。
果然秋月立马说:“现在外头都在说,探花郎不仅才学过人,更是温柔之至,钟灵毓秀……”
她有点闷闷不乐:“陆府的门槛都要被媒人踏破了。”
棠梨好笑地看她一眼:“这不是好事吗?”
秋月努努嘴,不再说话了。
小姐真是没心眼,放跑了这么好的夫君,日后上哪找这么好的夫君!
但秋月见棠梨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倒不好说话了。
她只是重重叹了一声:“小姐未来的夫婿可不能输陆公子!”
她歪头想了想,似是漫不经心:“若是能有裴大人的风采,那必然是能压过陆公子的。”
棠梨心尖一跳,几乎是立刻开口:“秋月,你在说什么呢,裴先生……是我老师。”
秋月奇怪道:“我知道裴大人是小姐的老师呀,我只是举个例子嘛……陆公子这样的郎君已经很难找了,硬是要比的话,好像也就只有裴大人……”
她越说越觉得有道理,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扼腕叹息:“唉,可惜小姐早早认了裴大人做老师。”
棠梨只觉得秋月每一句话都在往她心底某个隐秘的位置戳,她掐她一把:“好了!不许再说了!”
秋月嘻嘻哈哈跑出去了。
棠梨又提起笔,只是忽然走了神。
笔尖颜料慢慢积攒,最后啪嗒一声落到宣纸上,晕开一团浓重的红。
秋月说得的确不错,陆辰远拒绝为花魁作诗,非但没得罪人,反而得了称赞。
街头巷尾的歌姬艺伎们都在说,若是她们也能得陆公子这般称赞,也算是此生无悔了。
勋贵之家的小姐们在意的则是他廉洁自爱,不染风尘。
试问哪个男人不愿红袖添香?美人投怀,却不为所动……实在太难得了。
陆辰远的名字,在上京愈发声名鹊起。
与媒人的热烈相反,陆府倒是一直淡淡的,一律都说陆辰远刚刚入仕,需得报效朝廷,建功立业,再谈婚事。
上京的小姐们哪坐得住,分明之前都一直都有婚约在身,现在却忽然说要先建功立业,糊弄人呢!
山不就我,我去就山!
于是一波又一波的宴请扑面而来,每日送入陆府中的帖子如同雪片一般。
久了蒋蓉也烦,“你若是与哪家小姐看对眼了,我们就上门提亲,早早把婚事定下来,也省得一天天的闹人。”
已是盛夏,院中绿叶亭亭,陆辰远手中握着一卷书,正坐在石凳上,树荫斑驳落了满身。
听到蒋蓉这么说,他抬起眼睛,淡淡瞥了一眼过来。
陆辰远眼皮生得薄,眼尾的弧度看起来便有几分锐利。
以前蒋蓉便一直觉得,这小子分明生了副温润的容貌,偏偏眼睛锐利了些,有时候看人忒吓人。
现在她也被这一眼唬住了,喃喃道:“不喜欢就罢了,再看看……再看看。”
等回过神来,蒋蓉才后知后觉,这哪是不喜欢那些贵小姐们,分明是心里……还挂着棠家那姑娘。
蒋蓉叹了一口气,生了个痴情种出来,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许是陆家一直回绝,渐渐的往陆府里送的帖子也就少了,独角戏唱着也没意思啊。
七月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件撼动上京的事,陆辰远这茬才慢慢揭过。
那便是华容公主要与长公主之子孙小侯爷结为秦晋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