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舒第一时间就敏锐察觉了师父的视线，抽了抽嘴角，眼珠一转，便满是笑意。
季泽不是说，他可以和长辈们分享他的“画作”么？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眼前就有个很适合分享的对象，不是么？
文老心中十分好奇，可小徒弟毕竟还小，太没眼色，竟然完全察觉不到他的暗示，一点都没有要“主动交代”的意向，哎呀实在是欠调|教。
忍过去一顿午饭，老先生终于顶着老伴儿的一顿骂，忍不住跟徒弟开口询问。
洛舒当即顺水推舟地把信封取了出来，睁着大眼睛一脸乖宝宝地道：“是一位在首都的笔友给寄来的，他怕我识字不多，所以总是画画给我呢。老师想看吗？”
如果是已经跟徒弟混熟了的文老先生，在看到洛舒祭出这个超级卖萌的表情时，就该猜到了他在打坏主意。
然而收徒一天没满，他只觉得自己一颗老心脏哟，已经被萌得七荤八素、晕晕乎乎咯。
自家小儿子当年，好像也没有那么可爱啊！
老先生晕晕乎乎地接过信封，晕晕乎乎地打开信封，然后，满脸的傻笑顿时僵住。
半晌，他才抖了抖胡子，颤着手抚了抚快要脱眶而出的双眼，低头晃晃脑袋。
手中的画，名字叫《春游日》，只是，春游的风和日丽，他完全没有在其中见到半分，取而代之的，是大片惨红惨黄惨绿相互掺杂的——腥风血雨。
艾玛略刺激……
年纪大了承受能力有点儿低，让他先坐下喝口水缓缓。
洛舒心中偷笑，然后特别假惺惺地扶着自家老师坐下，给他端茶倒水，给他擦拭冷汗。
直到听闻老伴儿“呀”的一声惊呼，文老才真正地缓过神来，一把抢过这将老夫妻俩同时刺激得不轻的“大作”，怒瞪洛舒：“臭小子故意的！”
“噗哧！”睁大眼睛卖了半天萌也已经不再起作用，洛舒才终于憋不住地笑了出来，眼中染着狡黠，抱着老师的胳膊撒娇：“老师别生气！我今早刚收到哒，实在是觉得画成这样也不容易，拿来给老师也开心开心！”
当年他自己老了以后，最喜欢小侄孙们这么跟他撒娇了，近几年在爷爷身边，这招同样适用，想来老人应该都吃这一套，洛舒早已亲身上阵试过好多次，立刻毫无压力地卖起了萌。
文老：“……”突然意识到，刚收的可爱徒弟，似乎是个鬼精灵的小坏蛋。
师母：“是……挺不容易的。”师母回答得略艰难，她并不清楚前因后果，只以为这是洛舒喜欢的画。
身为一位国画大师，老公的小徒弟审美这么，惨不忍睹，似乎有点太过拿不出手了，吧？
洛舒正笑得欢快，尚不知道，他不过一时兴起的小小恶作剧，直接把他领进了另一个坑里。
第30章 030
说起来，洛舒上辈子虽算不得什么画中圣手，可真要兴致来了画些个什么，也能得众人一句夸赞——运笔娴熟，一气呵成，画风大气，颇有灵性，之类的。
所以，师母大人所担心的“审美问题”，洛舒一般情况下是没有的。
只除了偶尔遇上季某人的时候，会自发地扭曲一下。
如今已连着收到了三张画，再有上辈子也见过那好些程度相近的画作，除开再次见到之初的惊吓，洛舒如今倒是对于季泽的绘画风格有些，适应了。
犹记得上辈子第一次见到季青霜的儿时画作，却是斯人已逝。
洛子修作为季青霜在世时最亲近的友人，当时可谓心如枯槁，却偏偏还记得要上门去开导那位，死了丈夫又连着死了一二三个儿子的老夫人。
也就是在那时缟素翻飞的季府厅堂里，他见到了挂满了屋子的青霜遗物——过度悲痛的季老夫人，把小儿子儿时所有的东西统统拿了出来，挂在她会去的屋子里，好睹物思人。
洛子修觉得不可以让老夫人再这么下去。
睹物思人，可人已经死了！
越思越悲，越悲越思！
他自己就饱受其扰，只实在忍不住时，方拿出两人的信笺来看看。就这样，也都忍不住偷偷掉眼泪，一肚子怨气根本不敢跟人说！更别提上了年纪的老夫人了，这满世界都是儿子的生前的、儿时的东西，她能撑得了多久？
刚想上前劝慰几句，却是惊鸿一瞥，被那丑到让人脑溢血的画给震得，震得，震得他连悲痛的心情都停掉了。
洛子修：“……”季青霜你真是个人才！你怎么不拿这画去战场？！说不定人敌将直接被丑哭了，你就完成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大业，能活着回来了！！！
最后，老夫人送他走时，好心好意地把墙上那幅画送给了他——因为他一个没忍住多看了好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