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不开李佑,也不会离开李佑。
封闭的电梯厢缓缓下沉,载着他下到一楼,一开一拢,人群阻挡间,有一人走进了另一侧的电梯。
李佑尚未睡着,却又有人来访。
与先前的傅丞一样,楚之昂脚步慌乱,衣衫凌乱,甚至还瘸了一条腿。
原本高挑挺拔的男生模样狼狈,外套一半耷拉在肩膀上,他一手扶着门框,呼吸急促地喘着,拖着腿一圈一拐地推开门,当着两个人的面走了进来。
宋榆不知如何判断眼前的情况,本能的去看李佑的表情。
可李佑同样茫然,他不知楚之昂怎么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李佑……”
楚之昂的嗓音干涩,半晌只念出了他的名字。
只眼神很沉地注视着病床上的单薄少年。
李佑转过头,看了会,到底还是坐起了身,“你、怎么回事?”
听到他第一句话并非赶人,楚之昂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脚步又向前迈了一步,反应了两秒却又克制地停了下来。
“我被家里关了禁闭,翻墙出来的……小伤,没事。”
他省略了前因后果,只是简单陈述了他被关禁闭的事实,说完去看李佑的表情。
李佑表情没有松动,一如既往苍白又脆弱的漂亮面容,他却再也看不懂那上面的情绪。
空白的,没了他所熟悉的一切神色。
是他和傅丞从前做错了,他认了 。
自从上次两人闹翻后,楚之昂再也没见过李佑,淋了一场春雨,他当晚回去就生了病,本来身体结实的人辗转病了四五天,只有家中的阿姨照顾他。
等病好了,父母也都从国外赶了回来,第一时间不是关心他的病情,而是责问他的学习成绩。
两人自顾自说着,从来不过问他的意见,当即说要把他送去国外读书,他自然反抗,可这反抗的结果就是他被禁足在了家里,学校那边已经请过假,他被锁在家中,只有手机能联系外界。
直到李年一个电话,他才知道李佑出了事。
家中大门有人看守,情急之下,他选择了从二楼翻墙出去,可在落地的时候不甚摔伤了一条腿。
刺痛尖锐,但他顾不上,只能拼命甩掉身后追赶而来的保镖。
十八年,楚之昂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狼狈的时候。
终于赶到医院,终于见到了李佑。
一直紧绷的心弦松了,腿部的疼痛越发鲜明,叫嚣着让他无法忽视。
冷汗顺着额头滴落,楚之昂手背在身后,忍耐着没出声,可他的异样瞒不过一直暗中观察他的宋榆。
许是职业病,他没忍住出声提醒,“你最好还是先去挂个号,看一下医生,如果伤到骨头会落下病根。”
楚之昂皱眉瞥去一眼,咬肌鼓动明显,逞强道:“我没事。”
他还有好多话想对李佑说,他不能就这样离开,下次、下次再见面,就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
一路上打的腹稿在看到李佑的那一瞬间,他突然一句话都想不起来了,脑海中一片空白,不知名的陌生情绪占据了他的心口,让他从急迫中生出了莫名的胆怯、忐忑、紧张、慌乱,心里像打翻了的颜料盘,各种情绪杂糅,在他荒芜的心海里绘出了复杂的线条。
他本是这一切的旁观者,在傅丞对李佑态度随意时,他只是默默看着,甚至选择与傅丞站在同一边。
可眼下,他想融入这段关系,却好像来不及了。
从最开始的捉弄到如今的在意,可笑又滑稽。
楚之昂明白,自己明明是个施暴者,可他却对受害者产生了别样的情感。
或许,最开始的蓄意捉弄就带了些不一样的意味,可他心瞎眼盲,只把那些悸动藏在李佑带给他的莫大乐趣中。
在家中关禁闭的那段时间,他日想夜想,终于在杂乱的思绪中理出了一点头绪,他抽丝剥茧,却陷入了古怪的自证怪圈。
他喜欢李佑,却又没法从过去的所作所为中找到一丝喜欢对方的举动。
他带给李佑的,只有伤害和一些掺杂在玩笑中的嘲讽。
可笑,楚之昂自己都觉得可笑。
他就是最大的傻子。
想道歉,想一遍一遍解释过去发生的那些玩笑。
也想告诉李佑,他不是耍人,他是认真的。
可最终,楚之昂喉头滚动,只说出了一句:“……你还好吗?”
李佑瞳仁黝黑,一眨不眨地眼神落在他身上,却让人看不到专注和认真,他只是像个小动物般在观察。
“没事。”
很简单的问候,也很平淡,像是无话可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