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裴淞,全然不在乎。
这也是路城山喜欢他的原因之一,裴淞能够理智地对待现实,他不会被网络风向或是舆论影响,也不会抄起键盘回怼别人。
他只像听笑话一样听着宝盟说这些事儿,宝盟当场给大家表演了一下什么叫春秋笔法。那已经不是稀疏平常的掐头去尾断章取义了。
宝盟说:“就比如啊,裴淞那场比赛还可以用这种更恶劣的方式来写新闻稿。”
柯宝盟:“就是换一个切入点,完全不去说裴淞的车况怎么样,他从前的卡丁车成绩怎么样,只要写菲斯的生平就行,几岁下赛道、几岁拿了什么奖,然后万里迢迢来中国比赛,撞车了,负伤了,第二名。最后再阴阳怪气地补一句‘哦,对了,冠军裴淞,他爸是什么什么人’。”
柯宝盟两手一摊,全桌叹服,鼓掌。
宝盟说:“这叫‘先入为主’,直接把菲斯以主角的方式来刻画,把裴淞悄无声息地塑造成反派,但事实呢……事实上,裴淞在排位赛上队尾发车,追到第二,正赛冠军,无人在意。”
裴淞笑吟吟地叼着吸管,他用吸管喝啤酒。跟宝盟的可乐碰了一杯,嘬上来一口啤酒,说:“敬你,真正的文学生。”
喝完一口,裴淞扭头看向路城山:“现在你知道我是怎么……”
“现在我知道你是怎么及格的了。”路城山和他同时说了同一句话,“有这位大师辅导你。”
裴淞狠狠一点头,和他碰杯:“默契,工程师。”
路城山看了眼,裴淞只喝了一瓶不到。半瓶啤酒对路城山来说跟饮料似的,所以没太管他,10度的啤酒而已……
结果就是路城山忽略了在啤酒之前,裴淞还喝了两口白酒。这么一混,直接没站稳。
“哎哎我淞我靠路工他朝你那儿倒了!”柯宝盟眼见裴淞站起来,然后一歪,正准备接,结果裴淞没往他这边歪。
路城山一手按住他后背接住他,说:“没事。”
路城山果真是一斤的量,今天远远没喝到一斤,可能半斤的样子。普通人半斤下肚大概就已经意识模糊了,路城山还能稳稳地兜着裴淞,把他带去停车场。
“路工。”裴淞上手搂住他脖子,迷离且真诚,“路工,我会好好孝顺你的。”
路城山:“……”
路城山:“我先谢过你。”
乱七八糟的一堆人从包厢里出来,停车场附近有代驾等着接单。路城山先把裴淞抱起来,放在副驾驶,扣好安全带,然后绕过车头去帮宝盟把方向盘扣好。
路城山对宝盟说:“回去开慢点。”
柯宝盟点头说好。
宝盟开着车驶离停车场的时候,裴淞还扒拉在车窗上回头看着路城山。但其实已经看不见了。
宝盟扶着方向盘,问他:“你还好吧?两口白酒混半瓶啤酒你就不行了,唉。”
“没不行。”裴淞说,“我的脑子还是清醒的,只是四肢有点不协调。”
“哈哈哈……”柯宝盟笑他,“脑子清醒,你能说出‘孝顺路工一辈子’这种话?”
听他这么说,裴淞没再扒拉车窗,扭头看宝盟:“我认真的,我很喜欢路工,虽然大家都怕他。”
“哪种喜欢?”宝盟打灯,开上高架桥,提了些速度上来。
裴淞说:“慕强的那种喜欢。”
“哦——”宝盟点头,“合理。”
慕强是人类的本能之一,路城山无疑是个值得一“慕”的强者。
此时,那位强者坐在出租车后排,前排副驾驶坐着姜蝶,他先让司机师傅送姜蝶。
姜蝶扭头看他,笑得诡异。
路城山叹气:“笑这么瘆人干什么。”
姜蝶说:“老神仙,今天怎么回事儿啊?开局先闷两杯,两杯都跟小孩喝。”
说真的,姜蝶也是趁着酒劲儿才敢跟路城山这么说话。放平时,如果说其他人是怕班主任的学生,那么姜蝶是那个好点儿的班长,仅此而已。
路城山喉结动了动,没回答,看向车窗外。
姜蝶呢,笑了一下,又说:“路工,你也别把自己设想得太老,你才三十,有多少人三十岁了,还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要干嘛。”
这话,出租车司机师傅应了一声:“嗳,说得对。”
路城山又怎么不明白,他自己就有同龄的老同学,三十了,还在啃老。
但另一方不同,路城山这两天总做梦,梦里裴淞的家人,像那天来车队闹的商瑢的父母亲戚一样,指着自己,绝望痛苦地质问自己:他连大学都还没毕业,你怎么下得去手。
路城山回神,咳嗽了一声,说:“你快到了,东西拿好。”
“对对东西要带好啊。”司机师傅附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