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到这个时候裴淞也终于忍不住了,主要是,他快顶不住了,频频失控的方向有几番都是紧急把车身救回来。无论是体力还是意志力,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已经来到了麻绳最细处,几近绷断。
跑山竞速是轮流间隔发车,路上一般看不见别人,最后按照计时来排名,用时最短者获胜。
裴淞问:“我排P几?”
路城山:“P1。”
裴淞又问:“P2是谁?”
路城山:“杨春飞。”
杨春飞在裴淞后两个位置发车,也就是说,杨春飞还没来到这2.5公里的连续高速弯。2.5公里之后就是终点,过了终点,成绩确定,剩下的就只能看杨春飞追不追的上来——
裴淞不喜欢这种把命运交给别人的感觉。
“他落后我多少?”裴淞问。
路城山答:“0.04。”
这是个很小的数字,于裴淞来讲,绝对是十足的压力。经验丰富的前辈就追在0.04秒之后,他那根麻绳最细之处必须要撑下去。
裴淞咬着牙,在每一把方向打出去之后,判定、修正、踩油门。
弯道越来越窄,留给他发挥的空间越来越极限。在这个时候裴淞冒出了一个念头,他正处于极限运动的最中心,这就是赛车最终极的奥义——
他脑海里浮现出盘龙古道600个弯道漂上来之后的解说词:这就是我们的行业,你要不顾一切来到终点。
最后一个弯,也是全赛段最凶险的弯,如果他选择收油门缓步推进弯,那会安然无恙地看见终点线。但如果他选择继续漂移过弯,那么大半个车后轮就会因为漂移时车身甩尾而悬空在外!
裴淞毫不犹豫地打方向、起手刹、弯心进档!
通话器里——
裴淞咬牙道:“妈的,弯心车速一百五,接着奏乐接着舞!”
第63章
终点线停在空地的直升机把车手们送回了发车区, 发车区的控制台已经全部腾空,留下大棚子,赛会的几个小伙把保温箱从运输车里抬出来, 保温箱里装着吃的,他们抬出来之后把里面的食物一个个拿出来摆上桌。
都是一些容易打包的东西, 披萨汉堡之类。路城山和几个工程师也都在帮忙, 展开折叠桌和折叠椅。
赛车手们饿得两眼发直, 他们在昨天晚上就被控制了进食量, 醒来之后的早饭只有一盒酸奶拌些坚果。高强度跑山之后, 饥肠辘辘,双目无神。
裴淞坐下来后路城山一边往他手上挤免洗洗手液,一边问他想吃哪个。裴淞累得说不出话,只能眼睛看到哪里, 路城山给他拿什么。
于是位高权重的总工程师干起来伺候人的活计, 低敛着眉眼,往他那个已经呆住的赛车手的手上递披萨递薯条。裴淞左手捏着披萨,右手捏着薯条,路城山在可乐里放上吸管, 送到他嘴边。
裴淞塞了一嘴, 两眼无神, 全桌的车手都这样, 路城山抽了张纸给他擦嘴,等到裴淞终于缓过来劲儿了, 路城山才问他:“自己去领奖, 还是我去?”
裴淞垂下手臂:“你去吧, 那个方向盘……我跑这一趟下来,已经捧不动那个奖杯了。”
路城山失笑, 按了按他肩膀:“好,我去拿。”
他这里关于裴淞的东西很多,他工装裤的裤兜里会备上几张裴淞的姓名贴纸,有时候车身上的车手名贴会磨花或者贴不紧,他往往多准备几个。
路城山从裤兜里摸出一个裴淞名字的贴纸,撕开背后的贴面,把橙黄色的“裴淞”两个字贴在自己外套左胸口。
然后走到颁奖台上,手撑着台面直接跳上去。
工程师代领奖的状况时有发生,裁判笑眯眯地把跑山竞速赛冠军奖杯递给路城山,然后和他握手。
这是今年跑山赛和场地赛的最后一场正式比赛,之后迎来的是冬歇。这场比赛上,年轻的新晋赛车手最后拉了前辈0.07秒,在冻雪路面上的窄弯,进挡漂移,在恶劣路况上,弯心踩出了骇人听闻的一百五。
远在北京参加新能源场地赛的车组同事们听闻此事之后纷纷在群里表达祝贺——
[向海宁:你太恐怖了裴淞,我不敢想象你要是早生几年,在纳斯卡碰见路工,你俩会不会从赛道一路干到维修区。]
[姜蝶:小宁,收敛一点。]
[向海宁:嗯?]
难得的,路城山在群里出现了。
[路城山:@姜蝶,把新能源竞速那边前五名的赛后数据发给我,告诉陈宪,回车队之后辛苦他帮我跑15圈锐马克Nevera的赛道数据,跑完上传发给我。仓库里有一套新的PDK变速箱,你顺便检查一下。]
[姜蝶:收到。]
原来只是出来说公事,很符合他的人物调性,姜蝶暗叹道。虽说姜蝶早就撞破了这桩办公室恋情,但她在正经工作上没有一丝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