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生,暗恋同班的女生。
反观自己呢,路城山撕开烟盒外面的塑料皮,一个男人,三十了,暗恋自己下属,大学生。
多畜生啊。路城山拿着烟盒,另一只手里哒哒地摁着火机,火苗一窜一窜跳上来。
他又想起商瑢父母的那些话,像什么咒语一样挥之不去,总在自己最烦躁的时候跳出来添一把柴。
——你一个工作的人,你勾引学生。
路城山闭了闭眼,最后火苗落下去,烟盒里的挡纸刚撕掉,忽然一旁有人叫他。
“路工!是路工!”
路城山循声看过去,笑了笑:“你好。”
然后火机和烟都揣进上衣口袋,走过去,和柯宝盟握了握手。
宝盟满面红光,把身边的人一一介绍给路城山:“路工,这是方超,我和裴淞的室友,周畅,我们一起打球的,周畅的弟弟周烨,还有他,杭亦辰,今晚订婚的!”
路城山含笑和每个人握手,说:“裴淞在洗澡。”
说完有点尴尬,但又不好补充,因为这是事实。好在朋友们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大家闹哄哄地朝对面街的旅店走,跟路城山挥手说晚上见,晚上一定要来云云。
路城山在翘砖的人行道上叹了口气。
杭亦辰家订婚没有搞得太隆重,男女双方的亲朋好友摆了几桌当地土菜的酒席,两边父母盛着满满的幸福。
到地方的时候是六点多,露天的酒席,圆桌上铺着塑料布,玻璃的转盘。
土酿的白酒泛着淡黄色,桌子不大,一群人非要挤在一桌里,裴淞和他大腿挨着大腿。这群大学生是越挤越开心,叽叽喳喳地狂聊,天南海北地聊,从实习聊到游戏又聊到足球,裴淞特意穿了巴黎圣日耳曼的T恤出来,旁边宝盟穿的是纽卡斯尔。于是宝盟就前一阵的欧冠4-1对裴淞展开了毫无人性的攻击。
路城山只能宽慰他:“姆巴佩还年轻,欧冠也还没踢完。”
裴淞点头:“我再给他点时间。”
路城山:“?”
有点怪,但还好。
紧接着杭亦辰的爸妈过来,问能不能再加两个凳子,杭亦辰说加不了了,这都挤的一会儿吃饭筷子打筷子了。
结果,另加的两个“凳子”……
“草。”裴淞当即两只手抱住路城山胳膊,低声道,“怎么是他们啊。”
冤家路窄嘛,被杭亦辰妈妈安排过来这桌的一男一女,就是白天的摄影师和小沅。
路城山拍拍他手:“没事。”
摄影师和小沅自然也看见了裴淞和路城山,四个人都挺尴尬的。杭亦辰站起来给大家介绍:“这是我表哥,蒋磊,和我表妹,蒋沅……唉?小沅你脚怎么了?”
“……”裴淞真想躲路城山兜里。
路城山见他这倒霉样儿,站起来跟蒋磊握了握手:“之前真不好意思。”
蒋磊也挺尴尬的,在一个席上碰见,就多少沾亲带故:“没事没事,不打不相识嘛,坐坐……”
蒋磊和蒋沅坐下后,更挤了,裴淞全程抿着嘴到处乱看,路城山把白天的事儿长话短说了一遍后,果然,全部人都在笑裴淞。
尤其柯宝盟,今天敌队队服,搂着裴淞一通问:“赛车手你怎么回事儿啊赛车手?”
裴淞:“问问问你把我问死吧。”
总之就是一笑而过,席间蒋磊和路城山敬了几回酒,颇有些各自帮孩子打圆场的意思。
一来二去,推杯换盏,路城山不知道喝了多少。蒋沅拽她哥,让她哥少喝点,裴淞也拉了两下路城山的袖口,路城山则攥住了他的手。
倒也不是攥,是牵住了。
裴淞坐在路城山左边,路城山牵住他的右手,所以他没法拿筷子。
但还好,这会儿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
大约是喝酒的缘故,路城山手很烫。干燥温暖的手掌上有茧,皮肤之间搓摩的时候,有摩擦的酥麻感。
裴淞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抽回手,席上很热闹,这里的照明全靠脑袋上蛛网一样的电线铁丝,每张桌子上面坠着几枚灯泡。
路城山偏头看他的时候,幽黑的眼睛里映出那些灯泡,裴淞盯了片刻。
“嗯?你说什么?”裴淞问。
路城山又重复一遍:“陪我出去抽根烟。”
裴淞张了张嘴,然后四下看了一圈:“咱不是已经在‘外面’了吗。”
这露天酒席,确实是物理上的外面。然后裴淞反应过来了,即便露天,这儿也是一桌子人,确实不方便。
整个露天酒席摆在一条小马路上,这附近都是饭馆,喜事占用街道,大家都是体谅的。路城山牵着他走到个僻静的转角,附近是没有修葺完毕的院墙,石头墙旁边堆着小山丘似的水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