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景明院日日都能听到这样天之骄子一朝陨落的故事,还能见到他们如今痛苦不堪地接受治疗的模样,但小裴和凌然仍是沉默,脸上表情都带着凝重。
凌然皱起眉道:“在重要时间节点上突发心魔,估计是有人蓄意为之。”
风晏从袖中取出折扇,摸索着扇柄:“也许吧。潇湘山规矩森严,弟子们日日勤学苦练,按实力分配资源,所以弟子之间的明争暗斗数不胜数,出一些‘意外’也在所难免。”
他看向凌然:“你此前遇到过的向词,便是潇湘山掌门首徒,若无意外,他便是下一任潇湘山掌门。但他因出现长期自伤的情况,被潇湘山视为心魔附体,强制送来景明院修养。实际上,算是被宗门放弃了。”
凌然摇摇头,抱臂嗤之以鼻道:“我还以为千年后只有执法盟变了,没曾想四大宗门也变得如此变态。向词那家伙看着就知道缺心眼,也难怪斗不过其他弟子了。”
“再说这宋院长的儿子,一般人心魔爆发都是见谁杀谁、伤害别人,他倒好,有心魔竟然会伤害自己,一看就不对劲。”
“潇湘山上层那些老头子,不一定察觉不出其中蹊跷,但他们培养弟子的方式就是在养蛊,弟子千千万,这个没了再培养下一个便是,又怎么明白这个儿子对于宋院长和李婶而言意味着什么?”
凌然想起向词那个看着傻乎乎的小伙子,忽然明白他当时说那些话的意义:“怪不得向词当时跟我说什么外面时局已乱,他是经历过那种变态环境,知道一些内幕,才这么跟我说的吧?”
风晏点点头,向词对事情的感知力非常强,只靠收集的话本八卦就能大概知晓修真界发生的大小事情,若有人要害他,他岂会不知?
能在潇湘山那种地方成为掌门首徒,实力心眼缺一不可,他不可能坐以待毙,只可能是他偶然知晓一些自己难以置信的内幕,才一直压抑情绪到自伤的程度。
也许是真的没有办法改变、也不愿伤害别人,只能选择伤害自己聊以发泄,然后被旁人发现,踢出竞争激烈的战局,他最终被送来景明院,又何尝不算逃出生天?
三人沉默片刻,小裴追问道:“那然后呢?”
风晏眉眼低垂道:“宋院长不相信儿子突发心魔,向潇湘山高层讨要说法,未果。他儿子残废之后,潇湘山的医师也不尽心治疗,最后伤口溃败,高烧不治身亡。”
屋内安静须臾,响起两声淡淡的叹息。
“宋院长和李婶悲痛之余,不愿将儿子身体火化,坚持向高层要一个真相,但他们被派人打了一顿,逐出了潇湘山。”
“欺人太甚!”小裴咬着牙握着拳忍不住愤慨道,这还是他第一次听院长说起这件事。
“他们做杂活时,对药草多有了解,便寻了灵药保儿子身体不腐,然后背着他不远千里去到执法盟总部,想请宗主彻查此事。”
风晏陷入回忆:“他从宗主出门的必经之路冲出来时,我正在场。当时我受宗主邀约前往总部商讨一些事宜,见此情景,不忍他被护卫驱逐,便请宗主听他一言。”
他疲惫地闭上眼,揉了揉眉心:“宗主闻听此事,便请他夫妻二人住在执法盟,派人查明真相,不过与我所料一致,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他们从总部出来那日,我等在路上,给了他们安葬孩子的钱,并问他们今后的打算。他们还很茫然,没有什么精力去想这些,便问起我的身份。我简单说了疗养院的一些事,眼见他们的目光一点点变得有神。”
“他们说也想开一个疗养院,帮助天下修士对抗心魔。”风晏的声音变得沉闷:“我帮了他们,并暗中派人看护。”
“但……好景不长,几个月后,他们遭到了刺杀,我发现那些人是潇湘山派来的。”
小裴愤怒道:“他们这是做贼心虚,想杀人灭口!”
凌然不知何时又磕起了瓜子,把瓜子皮咬得嘎嘣脆:“可不是么。这么说来,宋院长儿子的死应该不止是单纯的弟子内斗,而是跟上层有关了,不然他们为什么执着于杀掉两个手无缚鸡之力、寿命短暂的凡人?”
风晏不置可否:“潇湘山的内部,仅凭我一人之力是无法触到的,便也无法查到当年的真相。我认为他们不宜在修真界久留,便送他们回到凡间,他们选择在这里开起了新的疗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