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晏笑笑,“魔尊之请,怎敢不到。”
虽然魔尊没有戴面具,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而且看这张脸不似作伪,应该就是魔尊本来的样貌。
对方愿意摘下面具,看来他们之间可以谈的东西,比风晏原本想要的多得多。
室内宽敞,日光照耀在木质长桌上,四周陈设幽雅,墙面上还挂着几幅山水画,是个吟诗作对的好地方。
没有那晚所说的天罗地网和执法盟大批修士,仅有他们二人。
魔尊将手中点了一半的食单推给他,“虽说是你请客,但也要顾及你的口味。”
“我对凡间菜色不甚了解,还是魔尊来点吧。”
风晏将食单原封不动推回去。
魔尊没再说话,点完菜叫人拿出去之后,便看向楼下不断前来观赏鲜花的文人骚客和百姓。
“春分簪花游玩,应该是他们的习俗,这样的盛景,你见过么?”
风晏摇摇头,语气说不上是感慨还是羡慕:“凡间有趣的节日和习俗总是这样多。”
对生命短暂的凡人而言,每年一度的节日意味着纪念、庆祝、团圆,但修士生命漫长,且大多亲情断绝、友人稀少,自然没什么值得团聚和铭记。
某些大宗门或许会将本门开山之日设为纪念,每隔固定的年份便举行盛大的仪式,但过程枯燥乏味,其实没有多少修士喜欢。
修士只有日复一日的修炼,所谓的自由、放松,都不是他们应该追求的东西。
兴许是被城中热闹轻松的氛围感染,风晏淡淡地说道:“今日也是我的生辰。”
“哦?”魔尊的目光从楼下移到风晏身上,终于能看到几分波澜,“那该提前计划,好好庆祝的。”
“此前我从未过过生辰。”
风晏望着街道上欣赏鲜花的人群,看到满脸好奇的小娃娃,拉着手的年轻爱侣,看到风烛残年的老人。
这样短暂但足够鲜活的一生,倒也动人。
“况且今日也并非我真正的生辰,只不过是师尊捡到我的那一天,便当做了生辰。”
“门派里有许多与我同样忘记来处、忘记生辰之人。选一个日子当做生辰,只是有个念想、有份寄托罢了。”
数十年前,春和山掌门来凡间除妖,意外救下了从林中走出的风晏。
那时的他一无所有,只记得自己名叫风晏,至于自己从何处来、父母是谁、生辰几何,之前的经历,都毫无印象。
后来调查得出的种种,甚至让风晏怀疑自己并非人类。
过去有很长时间,他被“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个问题困扰。
风晏知道,他迫切地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因为想找到一份归属感,这种归属感并非对于春和山这个宗门。
而是对于每个人类来说最简单最本质的问题——他到底是谁。
他对这个问题思考的终结,不过是因为除了自己是人类以外,再也找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释,又进入了执法盟总部,没有时间再去想这些已经没有意义的东西罢了。
但这个疑惑扎根在血肉里,永远不可能消失。
“修行之路本就无聊枯燥,要是不过过节日、生日来热闹一下,可真是要寂寞透顶了。”
魔尊的语气听上去颇为可惜。
许是不想继续这样沉重的话题,他转而说道:“你知道凡人如何过生辰么?”
风晏脑子里那些杂七杂八的思绪,这次很容易就被压制下去,他望着魔尊,等着对方接下来的话。
魔尊手指轻点桌面,“就说这巫州人吧,春分是他们很重要的节日,簪花又是这个节日里最重要的步骤,所以他们过生辰时,就会仿照春分这日的习俗。无论男女老少都会在生辰这日,在鬓边簪满鲜花。”
风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问:“那若是一个人的生辰在无花盛开的冬日,又当如何?”
修士想要让一朵花常开不败,只需时时以灵力浇灌,便能让花在本不该盛开的季节仍然鲜活,但没有灵力的凡人,要如何储存鲜花到寒冷的冬日?
这时门口响起了小二的声音,两人便等上完了菜,才继续说。
“问得好。”
魔尊挑了一块肉,一脸“没想到吧”的笑意,“巫州地暖,花种繁多,冬日也有很多不同种类的花盛放,基本不会有无花盛开的时候,所以根本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原来如此。”
风晏本以为是巫州人创造了什么特殊的办法,能够保存鲜花直到冬日,没想到他们完全不用担心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