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外人看他是风光无限,一路顺风顺水,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在总部的这些年是什么样的。
执法盟总部庞大复杂,人情往来极其繁复,可他人生前几十年在宗门内学到的,都是依令而行,没有人教他应该如何同旁人相处,该如何应对这些陌生的人情世故。
他在执法盟总部没有任何熟悉的友人,也不能与春和山再有更多的接触,那会被认为与宗门过从亲密,有徇私枉法的嫌疑。
执法盟就是这样残酷的地方,无论是内部人和内部人、内部人和外部人,都不被允许有更深层的关系,那会影响他们对修真界事务公正的判断。
风晏本来也不觉得这有什么,毕竟他人生这几十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在春和山,除去掌门师父以外,他和旁人也没有什么交集。
在总部这些年,他见过很多命运悲惨仍然一心向善的人,他与那些人比起来,已经足够幸运、足够强大。
所以他遭遇的那些刻意的刁难、恶意的欺骗,疏远或是冷落,他自己都觉得提起来就像是在无病呻吟。
后来风晏便很喜欢在晚间,独自坐在总部后山自己的小院里,梨花树下的小圆石桌前,不点一盏灯,于月光下静静看着天上流转的星河。
他也是此时喜欢上甜酒这种饮品,总部的日子一眼便能望到头,枯燥乏味的让人逐渐麻木,如果没有甜味,生活就真的像一滩没有变化的死水了。
修士寿数绵长,四季变化对他们而言是一件几乎注意不到的小事。
可是某一天,风晏咽下一口甜酒时,带着冷意的秋风拂过他的侧脸。
只觉秋风萧瑟,天地间无一人可以诉说。
日复一日的忙碌中,时光的流失也变得不真切。
风晏只觉得好像突然之间,修真界的魔修数量便多了起来,一下子便多到正道无法掌控的地步。
魔修们还推出了一位魔尊,管理一众魔修,俨然成为独立于执法盟和四大宗门之外的强大势力。
之后局势变得失去控制,双方的冲突不断加剧,每日都有正道修士或者魔修死亡的消息传来,双方逐渐演变成你死我活的生死仇敌。
连执法盟总部的长老们都要领队出去,与魔修交战。
风晏自然也在其中,虽然每日都在外奔波,偶尔会与凶悍的魔修交手,但处在执法盟外面的天地之间,他仍是觉得更加放松。
忽然有一天,一位与他毫无交集的同僚持令牌前来,说有魔修在浮光山作乱,要他带人即刻前去平息。
令牌是真,同僚催得又紧,风晏不做他想,立刻出发了。
临走前天气阴沉,远望极远处的浮光山,山顶黑云缭绕,云中似乎酝酿着白色的闪电,想来一场大雨即将倾落。
离得越近,越能感受到空气里的潮湿,吸入肺腑之后只觉冰冷难忍。
风越发凛冽,四面八方都仿佛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杀意。
风晏想,这次来的魔修似乎是个大人物。
很快他就站在浮光山山顶的土地上,空中落下了零星的小雨。
眼前并非是同僚口中的“大批魔修”,只有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红衣,在阴沉的天色中格外扎眼,好像要刺透这昏暗的苍穹。
不知为何,随着那人的出现,风晏眼中一片寂寥的天地,倏然有了一点真实的颜色。
第61章 不同
东庭山景色不错,山水花草都恰到好处,移步换景,不似执法盟周边被规划整齐的山林,虽然每一处景致都被精心设计,终归失了野趣。
若闲暇时来到此处,风晏定会坐于山巅,好好欣赏东庭山的美景。
而此刻风雨飘摇,微凉的雨落在脸上,让人的心瞬间冰冷。
那身穿红衣的魔修看上去兴致不错,他懒散地坐在山崖边,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墨色长发只用一只暗红色发带系着。
极致的红与黑,在昏暗无光的天色下反而更加明显。
那人手边放了一只酒壶,瞧着是在遥望东庭山更远处的人间风光,活脱脱一副游山玩水的世外高人模样。
如果忽略这阴沉到分不清是白日,还是将近黄昏的天色的话。
风晏的手放在腰间剑柄之上,那股杀意冰冷绵长,简直能化作利剑穿透肺腑,和那红衣青年闲散的模样截然相反。
片刻后青年似乎终于意识到身后有人前来,但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把那酒壶放入储物袋内,悠闲得好像欣赏完美景,准备下山躲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