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处的人对闻翼的到来也是有些意外的,不过对方毕竟是大主顾,他们也便没有多废话,刷了卡就让人进了。
池一鸣推着闻翼跟上领路的工作人员,一路往里面去了。在穿过曲折的通道之后,眼前豁然开朗。不过那感觉只有短短一瞬,单独辟出来使用的区域打理得很干净,可那林立的十几座墓碑却如山般压在人心口。
“辛苦了,接下来两个小时,请不要来打扰。”
过来的一路上闻翼表情严肃,此时才缓和语气说了一句。自从这片空间前两年被闻翼租用下来后便一直是这样,管理人员也早熟悉客户的习惯,轻声答应下来之后便果断离开,将空间留给客人自己。
隔音的透明玻璃门关闭,他们在这里说的话不会有第三个人听到。
闻翼望着那一座座墓碑,有些哽咽道:“你不是…想知道当年的事吗?这里就是答案。”
池一鸣越过他走上前,每一座墓碑都打理得很好,墓前放了鲜花,碑上贴着墓主人的照片和他们的名字,不过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一眼看过去,刚好是十二座坟墓,而最前面、也是最大的那座墓碑上赫然刻着池鹏两个字,黑白照片里的男人笑得灿烂又有些陌生。池一鸣可以百分百确定这个池鹏就是抚养他和弟妹们长大的养父,但遗照上男人的笑容确实他陌生的。
印象中的养父很少笑,他慈爱却忧郁,时常心事重重望向远方。
从前的池一鸣不懂,直到站在养父的衣冠冢前,他才有恍然大悟之感。
哒、哒…是金属棍子一下下规律敲击地面的声音。
不需回头,池一鸣也知道是闻翼。他并没有询问男人,只是默默面对这十二座墓碑站立不语。
“鹏哥他走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挺好的,他捡到的孩子在最后一刻都守在他身边,为他伤心、为他哭泣。或许他也有遗憾,不过至少离开前他是有家人守护着的。”
闻翼低着头双手拄着拐杖,闻言嘴角扯出一抹十分勉强难看的笑容,喃喃道:“是嘛…”
池一鸣直视前方,忽得开口问了一句:“那你呢?”
“我?为什么这么问?”
“叔叔走了…鹰组织的人也都死在了当年,如今再也没有人能证明你是他们的伙伴。在所有人看来,你是摧毁鹰的功臣,是反抗组织的敌人。一个人…不绝望吗?”
闻翼听了只自嘲一笑。
“我早过了绝望的年纪了。”
“是吗?”池一鸣终于转头看向身旁人,将心中疑问说出了口,“昨天的交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叔叔和你这样的人又为什么会一败涂地?”
“交易…对,我们的交易。不过,这会是个很长很无趣的故事,你确定要听么?”
池一鸣神情严肃,这一刻他不曾有过半分犹豫。
“要。”
第50章 我答应
“有人不想做笼中鸟,也不想让同病相怜的其他人重复这样的悲剧,所以有了鹰。只是这只幼鹰自己的羽翼还没有丰满,被风和锁链无情折断了羽翼,残骸被展览,时刻提醒着其他想要挣断锁链的囚徒……这是条死路,仅此而已。”
闻翼自己口中所谓的很长很无趣的‘故事’,实际在被他亲口说出时却是简短无比。
池一鸣沉默半晌后开口问道:“你出身十三家族,又是闻鼎天唯一的儿子,是这里的既得利益者,也是束缚别人的锁链,你为什么会成为鹰这样组织的首领?”
“家族既是特权,也是职责。权利通常是与义务并存的,我厌恶两者,所以我成了鹰。”
“可是这样说的你之前曾经亲口告诉我,家族的意志即是你的意志。”池一鸣的声音没有起伏,他不怀疑闻翼话的真伪,可却始终无法琢磨透这个人。轻笑了一声后接着说道,“呵。说实话,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我都觉得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都应该颠倒主宾。”
池一鸣从不觉得闻翼是甘愿做傀儡的人,他对他的印象从始至终未曾有过太大的改变。哪怕在知晓养父和闻翼的过去,他看待对方的立场和情感有所转变,但于闻翼这个人本身而言却是没有改变的。
任性。
在他看来,闻翼一直是这样的人。而正因为如此,由闻翼口述的过去与其言行总有矛盾的地方,而这才是池一鸣现在真正纠结的关键所在。
闻翼颇有些自嘲地反问了句:“我在你眼里是这么狂妄的人?”
“不是狂妄,是任性。”
池一鸣的目光深沉而坚定,他还是坚定着自己的想法,从始至终未曾动摇。沉默了一会儿后,闻翼先败下阵来,他叹了口气移开视线,忽然说道:“当年出事之后,闻鼎天说过一句他人生中我认为唯一正确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