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礼与傅清韫在五米后跟着,一路到了祠堂。
傅清韫合着伞,挽着殷礼进入祠堂。
祠堂里炽白色的灯光格外敞亮,祠堂中央挂着黑白色的长幔,庄严肃穆。
走在最后的宋叔合上了祠堂的大门,吱呀的木门声伴着铜锁在寂静的夜里摇荡了许久才停。
傅天麒将傅天凌推到傅严的灵位前,他松开了轮椅的把手,对着傅严灵位上深鞠一躬。
“父亲,深夜叨扰您了。”
傅天麒的语气中带着歉意。
傅天凌懵了一瞬,抬眸望向傅天麒,“大哥,您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傅天麒身姿笔挺的站在他的面前,颀长的身影被月色拉长,笼罩在了傅天凌的身上,透着几分寒气。
“傅天凌。”傅天麒的声音有些哑,同时也透着几分苍凉,“是你杀了父亲。”
傅天麒的语气是肯定句。
不是疑问句。
傅天麒手中已经捏足了证据,他才会这么说的。
傅天凌垂眸哑哑的笑了笑,胸腔剧烈的撕扯着五脏六腑。
他不答,因为没有必要。
在座的人,只怕只有他不知道今夜是场鸿门宴。
傅天麒继续说,“为什么?”
傅天凌凄厉的笑声从喉间溢出,在祠堂里回荡着,阴森可怖。
殷礼挽着傅清韫的手微微收紧,眉头紧锁的望着傅天凌,这件事叶冬告诉他了,但事情在他面发生,真的亲眼瞧见时,感触相差甚远。
傅清韫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展臂将人圈在怀中,手轻轻地按在殷礼额头,正要往眼眶上移时被殷礼制止了。
他轻轻地摇摇头。
傅清韫摩挲着他的碎发,没再说话。
傅天凌兀自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为什么?”
他深吸一气,只手插兜仰望着漆黑不见一颗星星的夜空。
祠堂是四合院式的,中央露天。他将手从瓦檐下伸出,如丝细雨打在他的掌心中,寒风将雨丝吹入屋檐,轻轻地笼起一层薄薄的水珠盖在他的头顶。
“因为屈辱。”
他淡漠的说着,视线凝望着远方。
“傅家待你不够好吗?二弟行事偏颇,害你落残一事确实是他不对,但这些与父亲有何关系?他养了你几十年,整整几十年!”
“傅天凌,你到底是怎么忍心动手的?你竟然到现在都丝毫无悔意,傅天凌,你有心吗?”
因为怒气,傅天麒说话时整个胸腔连着肺腑都在颤抖。
傅天凌闻言只笑,眼中的阴狠如沸腾的水,翻滚而出。
“心……”
“云阁上下都说我是百年难遇的天才,是万中无一的香道师。可我所受到的待遇呢?云阁上下表面敬我,私下又有几个人不骂我是私生子?”
“当初傅天戈找人将我腿打残时,你真的以为傅严不知道吗?他知道,但他纵着!你也知道,但不愿为我说话!”
傅天凌接雨的手紧握成拳,雨势又起,噼里啪啦的砸在他的拳上,如擂鼓般响。
“我是私生子,在你们傅家眼中,就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甚至可以不论生死!傅家既然这么自持清高,又何必接我回家?将我卷入这场你们家族的内部斗争?”
傅天凌咬重了“你们”这两个字,旋即将湿润的掌心放入口袋,目光深邃的回身望向灵位。
眼底无半分敬意,只有无尽的怒意。
他不是傅家人!
从来都不是!
他卓绝的香道术被世人所认可,可他的人却从未被傅严所认可。
傅天凌望着灵位上的字,苦涩自嘴角散开。
“那年我二十岁,是公认的香道天才,可我在族中却不被允许有丝毫的势力。你知道为什么吗?”傅天凌看向傅天麒。
傅天麒没说话。
在傅严死前,他傅天凌虽是云阁中公认的天才,可傅严与他并不算亲近。
族中又因为他是私生子一事,并未将族中继承者的目光投放到他的身上。
见傅天麒哑口,他又望向三米外的傅清韫。
“瞧瞧,傅家正统的血脉多重要。”
他望向傅清韫时候,眼底的嫉妒溢了出来。
“十七岁那年,我以为是我尚且年幼,又比你们小许多,所以不被寄予希望。可是我错了……我大错特错!”
思绪如雨丝翩飞,将人拽入回忆的旋涡之中。
那是一个蝉鸣的盛夏。
傅天凌正兴奋的拿着新研制而出的线香,奔着要去找傅严品鉴。
他正走到门口时,傅严和族中长老的对话贯入耳中,他下意识的顿住了步子。
傅严给长老倒了杯热茶,“下任族长之位……我准备传给清韫。”
长老惊了一瞬,“家主这是要隔辈相传?清韫尚且年幼,如今还在上学,只怕是难以继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