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然看着他,点头道:“前段时间事务繁忙,殿下消瘦了不少,不过好在尘埃落定,而且亲事也定下来了。”
燕归眼中掠过一丝震惊:“亲事?”他的眉心微微皱起。
阿然笑了笑:“是啊,殿下和薛二郎的亲事,前些日子正是定下来了。”
这消息宛若晴天霹雳,燕归脸白了一瞬。阿然这才后知后觉有些不妥,便补充道:“虽说是定了亲事,燕二郎在殿下心里的地位,谁也代替不了。”
燕归自然看得出这不过是阿然的安慰话,他微微一笑,沉声道:“我知道了,多谢。”
随着阿然脚步逐渐远去,燕归转身,对上了宁乡一张带着喜意的脸。他走到燕归身边,声音含着隐隐热切:“公子,咱们总算是拿到令牌!”
燕归微微扬起唇角,双眼却略显迷茫,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
宁乡紧紧盯着他,声音干涩道:“公子,您忘了咱们燕家上下的仇了吗?”
一瞬间,燕归目光如电。他回想起那个午后,他的父母兄妹被人从家中带走的时候。他满门上下七十二口,除了他,都被宣武帝杀了。
这样的血仇,他怎可忘记?可是下一刻,眼前却又浮现出无双那张含笑的,温柔的脸。
“可是姬虞……”他道。
他想说,可是姬虞是无辜的。
宁乡蓦地皱起眉头,声音坚定而冷硬:“父债子偿,天经地义。当务之急,是要赶紧联系上李家,他们同咱们一样,与姬家之仇,不共戴天!”
燕归的眼中透出一丝决绝,他缓缓吸了口气,最后点点头:“那就先往平康坊。”
书房里,空气中陈年的木香和墨香混杂,巨大的檀木书桌上,摆着一摞陇右的奏折。无双斜倚在窗边,细细读过,不时,指尖在桌面轻点,而后又提起笔来在上面批注。
正当她深思之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青宫的禁卫军首领鲁四走了进来。阳光透过门口的桑树落入,投在鲁四身上,在他藏蓝的袍子上映出斑驳的影子。
“殿下,归燕园那边有动静了。”鲁四语气恭敬,眼神中带有些许忧虑。
无双放下手中的奏章,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淡淡地问:“他出府了?”
鲁四微微低头,点了点头:“是的,拿了令牌,朝着平康坊的方向去了。”
闻言,无双一笑:“平康坊啊……估摸着是去找李明贤了吧……且他去吧。”
鲁四点头,领命离去。
鲁四走后,书房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无双拿起笔,正欲接着批注,却忽然听见书房角落一阵细微的响动声,那声音很弱,如风抚叶片,然而下一刻,那角落斜对面的八宝架上,一只粉瓷罐子被什么东西击中,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那罐子,是从陇右送来的娉礼里挑出来的。
无双将笔搁在桌上,挑了挑眉,朝着黑暗中道:“怎么,不高兴还学会摔东西了?”
第79章
下一刻, 陇雀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抿了抿唇道:“禀殿下,我瞧见门口有飞虫, 本想驱走,不料失手了,还请殿下恕罪。”
无双看着那散落的粉瓷碎片,再看看陇雀毫无愧意的模样, 又挑了挑眉。
飞虫?失手?
这瞎话拙劣得令人发指。
她轻笑了一声,状似无意道:“陇大人撇开孤书房里这么多的宝贝不砸, 偏偏和这只粉瓷罐子较劲。这罐子是薛二郎亲自挑来送于孤的,只怕改日孤得亲自将薛二郎请来青宫, 赔罪才行。”
陇雀的脸一下黑了, 他朝着无双扯出一个阴得能滴出水的笑, 咬牙切齿道:“南燕北薛, 不知是多少京中贵女的春归梦中人, 奴要恭喜殿下,莺俦燕侣,坐享齐人之福。”
无双微微侧头, 看向陇雀, 嘴角却扬起一抹戏谑的弧线:“听陇大人这话, 倒是对他二人怨念不小。”
陇雀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恐惧,依恋,嫉妒, 自卑,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 让他那双原本清澈的瞳变得有些浑浊,仿佛是被阴云遮蔽,带了几分阴霾之色。
这一天,他的心都像是悬在嗓子眼上。今晨当他冷静下来,便是一阵后怕。眼前人的态度暧昧不明,他有些急切地想要从她那里得到一个答案,却又害怕那答案不是他想要的。
薛景诏,燕归,哪个不比他身世清贵,哪个不比他与她更为般配?
他知道自己没有发酸吃醋的权利,他只是她的侍卫,他的奴,可是看着她在燕归身上花心思,看着她将薛景诏的礼物放在书房一打眼就能看见的地方,这些往日他能耐着性子禁受的小事,今日却变得叵耐难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