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承皇恩浩荡,免陇雀死刑,封其为抚西将军,令其统领三军,前往并州镇压叛乱,保我大昭山河永固,百姓安居乐业。此去,尔若能大破叛军,为国家立下战功,便将今日之罪一笔勾销,但若渎职怠慢,朝廷亦不会轻饶。”
陇雀猛然抬起头来,似乎是不相信似的看向上首。却见坐在李千山身旁的无双唇角微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春光明媚,透过头顶的琉璃瓦映在无双脸上,映出她唇角微扬,笑意浅淡。
*
无双带着陇雀出了大理寺时,天已然全黑。
马车上,陇雀坐在无双身边,坐姿有些僵硬。他在天牢里关了一个月,猛然回到舒适的环境之中,似乎是有些不适应。
他有些局促地抬眸看了一眼身旁的无双,只见她微微闭眼,似在假寐。
车轮滚动的声音和马蹄踏击的回响成为了背景音,马车内一片沉默。
女子身上那股淡淡的幽香传了过来,与此同时,陇雀也闻见了自己身上的异味,他有些窘迫地朝一旁靠了靠,似乎是不想脏了他身旁的人。
“再往旁边缩你就给孤坐到地上去!”
略显低沉的女声在耳旁响起,陇雀受惊似的看向无双,却见她仍旧合着眼,倚在一旁。
陇雀不自觉的攥紧了手,轻声开口,声音略微有些颤抖:“殿下……我……”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无双缓缓睁开了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车厢内微弱的烛火映出女子面庞美艳,只是那双凤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她就那么看着他,看的陇雀心虚的垂下了眼。
“哼,”无双冷笑一声,“陇大人一个人赴死的时候不是要多慷慨有多慷慨,现在怕什么?”
她声音里似乎是余怒未消,听得陇雀心一提,不由紧了紧喉咙。
他原本还该清晰的脑子现在有些像是一团浆糊,朦朦胧胧之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让眼前人消气才是。
对于这种事,他没什么经验,只依稀记得姬虞盛怒的时候,喜欢罚他,有时候打他一顿,似乎就会消些气。
若是换了往常,他便会知道这是个荒唐的主意,可是大起大落之间,他依然有些神经衰弱,素日里那颗灵光的脑子,在面对眼前人时,便也混沌起来。
于是他忽然跪在地上,双手颤抖地解开自己身上的腰带,恭敬地递向无双。
他低垂着头,烛火照出他精简跳动的青筋和凌乱的发
他低头道:“殿下,臣错了,请您责罚。”
他低头的模样分外恭顺,,烛火照出他颈间跳动的青筋和凌乱的发。无双眉心微皱,嘴角勾起,接过那根腰带,轻轻摩挲。
女子声音缓缓:“既然如此,那你便说说,你错在哪儿了?”
只一句话,陇雀鼻子一酸,瞬间红了眼。他噙着泪,沉默片刻,然后缓缓道,“臣不该欺瞒殿下,让您蒙在鼓里。”
“唔。”无双淡淡应了一声,复又问道:“还有呢?”
“臣的命是殿下给的,生死皆由殿下,没有殿下的吩咐,臣不该随意舍命。”
“道理不是都懂吗?”无双轻笑了两声。
“抬起头来。”她又道。
她声音似乎温和了些,陇雀心里松了一口气,缓缓地抬起了头,她的脸近在咫尺。
陇雀的心在那一刹那如同跳出了胸膛,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无双问:“陇雀,你说,孤对你如何?”
半响,他才缓过来,结结巴巴道:“殿下对臣……恩重如山。”
她救他于水火,放了他的母亲,此刻又将他从死牢救回,他怎能不感激?
无双淡淡地点了点头,目光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锐利:“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总防着孤呢?”
无双握着腰带,缓缓抬起了陇雀的下巴,金属扣冰凉的感觉激得陇雀一颤。
“你娘亲被人欺负,你不告诉孤,你被人捉进了大牢,你也不告诉孤,就连陛下要刺死你,你还想瞒着孤……还真是,让人寒心。”
她声音很轻,那话里的失望落在陇雀耳中,却像是一记重锤,锤得他心慌又心酸。
“殿下,不是,不是的……”他急忙道,“臣,臣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信孤。”无双微笑,她的手指轻轻地掠过陇雀的脸颊,接触到他燃烧的皮肤。
随即,她轻轻地将环扣在陇雀心口的位置敲了敲,淡淡道:“不管孤如何待你,你打心底觉得孤和姬虞一样,都是不可信之人,寡性薄情,就连动了怒,也只会打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