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中过得飞快,直至夜深,丑时的钟鼓声缓缓地响起,伴随着宣武帝微醺的身影离开了太和殿,这场盛大的宴会才缓缓落下了帷幕。
无双饮了些酒,有些晕乎乎的,在阿妹和阿然的陪伴下缓缓朝着宫外走去。
宫门口,青宫的马车等候已久,马车前却出现了一道令人意想不到的身影。
无双眯了眯眼,以为自己喝醉了出现了幻觉,然而下一刻,陇雀却迎了上来。
“你怎么来了?”无双皱了皱眉问,“不是让你好好养伤吗?”
月色下,陇雀那双绿色的眼,别样的璀璨,像是上好的祖母绿宝石,闪烁着明亮的光彩。
“夜深了,殿下一人回府恐不安全。”他简短道,说着,从阿让手里接过她的手臂,扶着她往车上走去。
女子身上有股淡淡的酒气,侧头一看,似乎双颊还泛着微微的红。
“殿下可是用了些酒水?”他问。
“嗯,那琥珀酿真是不错,回头让府里也备上些。”
因着酒气的缘故,女子原本清脆的声音此时有些沙哑,像是被麦芽糖粘住了似的,多了两分娇憨。
两人正要往马车上走,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些脚步声。无双转头一看,只见那三个突厥使臣也出来了。
见了无双,三人上前又是一礼。
“诸位今晚可还尽兴?”无双问。
“自然,多谢殿下和大昭陛……”鲜卑图兰回话道。
然而话音未落,他抬起头来,却忽然愣住了。
无双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自己身旁的陇雀。
也就是这时候,她听见鲜卑图兰喃喃一声:“可汗?”
月光的照耀下,鲜卑图兰满脸惊讶,他身后,耶律罕和阿波阿尔坦也同样都是一脸震惊之色。
一时间,宫门前的气氛都凝固了。
陇雀有些不适的皱了皱眉,看向无双,眼中闪过一丝无措。
无双沉默了片刻,而后对着三人道:“只怕是酒意误人,诸位看花了眼,这位是孤府上的侍卫,可不敢和突厥汗王相提并论。”
她的话似乎是提醒了三人,鲜卑图兰往后退了两步,旋即也笑道:“殿下说得是,是我迷糊了。”
然而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却仍旧止不住地在陇雀脸上驻留。
无双看着三人的反应,微微垂眸,遮住了眼中思索,只是道:“夜已深了,孤不打扰了,先行一步。”
“是,恭送殿下。”鲜卑图兰微微躬身道。
说着,他目送无双带着陇雀转身进了马车。
待到马车渐行渐远,他这才回头看向耶律汗和阿波阿尔坦,问道:“你们也看见了吧,那个侍卫,和可汗……”
“天下不乏长得像之人,或许只是凑巧。”阿波阿尔坦道。
“毕竟,可汗的血脉,怎会在大昭的皇太女手下作侍卫?”
鲜卑图兰听了他的话,沉吟了片刻,转头看向马车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或许吧,或许只是凑巧罢了。”
深夜,又下起了小雪,车轮轧过地面浅薄的积雪,留下两道印记。
马车内,微弱的烛光跳跃着,在车厢壁上映出无双的影子。她身子斜倚,思绪飘回到方才鲜卑图兰的出人意料的反应。她不由得掀起窗帘,目光滑落到紧随马车一旁的陇雀身上。
他身上的玄色长袍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当听到帘子掠过的声响,他转过头,眼眸中闪烁着忠诚的光芒,“殿下有何吩咐?”
“陇雀,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她忽然问。
陇雀看着她双颊绯红,以为这只是醉后的闲言,轻描淡写地回答:“臣没有想要的。”
无双眉心微皱,半是玩笑半是责怪道:“你撒谎,金钱,权势,美人……怎会没有喜欢的?”
她心中暗想,若他真的无欲无求,她又该用何筹码去拉拢他的忠诚。
陇雀看着这女子醉酒之后略显娇蛮的样子,唇间闪现了一丝难得的笑意,道:“若是两个月前,臣会告诉殿下,臣想要万两黄金,无上权势。”
说罢,他卖关子似的顿了一刹那。
果然,无双急问:“那现在呢?为什么现在不想要了?”
陇雀唇角笑意更浓,道:“臣想要万两黄金,无上权势,因为只有那样,才能为我阿娘赎身。可是殿下已经为臣达成夙愿,臣自然再无所求。”
月色下,青年一张脸上泛着浅浅的笑意,那笑意洒脱,像是狂风暴雨后,阴霾横扫一空的晴朗。
无双一时间有些呆愣。